「的确是小咪呢。」
……总之，委托达成。只要把这只黑豹从笼子里放出来，再带回少女身边就结束。
然而，其他的动物该怎么办呢？
观察之后，发现戴着项圏或脚环的动物还不少。其中还有一些像「小咪」那样写着名字，不管怎么看都是宠物。房间角落里随便丢着绳子和嘴套之类的东西。
讲到从绳子能联想到的词语，就是「捕捉」。
绑架别人的高级宠物，再高价卖到他处。这种买卖似乎也有可能存在。
我是不觉得这世界会有关于这方面的法律，但这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讲得直接一点，就是偷窃行为。
「唔。」
瑞杰路德把脸转向入口，艾莉丝也有反应。
「有人进来了。」
我因为动物叫声太吵所以什么都没听到。
瑞杰路德也就算了，艾莉丝能察觉还真行。
好啦，该怎么办呢？从入口到这里不需要多少时间。要逃走吗？不，根本无路可逃，只有这一条路。
「总之，把对方抓起来吧。」
我舍弃「和对方沟通」这选项。
我们是非法入侵者。虽然我认为这里是犯罪现场，但也无法完全舍弃其实有什么正当理由的可能性。
所以先把对方抓起来，如果是好人就透过交涉，是坏人的话就用拳头来封住他们的嘴。
★★★
几分钟后。
我俯视着躺在房间角落的三个男女，共有两名男性和一名女性。
我用土魔术让三人全都戴上手铐，再泼水让他们清醒。由于其中一个男子一直大吵大嚷，所以我拿旁边的布把他的嘴巴封住。
其他两人很安静。不过基本上我还是把所有人的嘴都封住，这就是所谓的公平。
「……唔。」
我心里突然涌上一个疑问。
好啦，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我们应该是承接了e级的委托。
内容是寻找走丢的猫。
瑞杰路德说包在他身上，结果不知不觉就闯进了贫民窟。
后来进入贫民窟里的房子，却发现有很多动物被关在这里。之后一回神，不知为何还抓了人。明明该抓的目标并不是人。
一切全都是人神的错，那家伙早就料到会变成这样。
这下事情棘手了，早知道不该承接什么找宠物的委托。
——总之，来观察抓住的这三人吧。
男a
皮肤是橘色的，眼睛没有眼白，而且是复眼。看起来有点恶心。大叫大闹跟蝉一样吵的家伙。给人一种粗野的感觉，或者该说是看起来好像很擅长打架。
我总觉得曾在洛琪希辞典里看过，但实在想不出种族名。
不过还记得因为这种族的唾液有毒，我还产生过「那接吻时该怎么办？」的疑问。
男b
长得很像蜥蜴，不过形状和花纹和门口卫兵有点不同。实在很难从蜥蜴脸上看出表情，不过眼中透露出的知性神色让我产生戒心。
女a
也是复眼，脸长得像蜜蜂，可以看得出来她很害怕。
果然让人觉得恶心，不过身材诱人所以加加减减后算打平。
好啦，就算一直这样俯视着他们也没有用。
要交谈……不，不必掩饰了。如果要「盘问」的话，该选谁才好？哪一个人会很干脆地交出情报呢？男的，还是女的？
女性很害怕。只要稍微吓唬她一下，说不定会全盘招认。
不，女人总是会说谎。为了让自己获救，会说一些支离破碎前后矛盾的谎话。虽然我知道并不是世上所有女性都这样，不过至少我老姊就是那种人。至于我是一听到那种谎话就会气昏头，没办法判断内容真伪的类型。
所以，还是把女性除外吧。
那么，要从男性中选一个。男a怎么样呢？在三人中拥有最健壮的体格，脸上带着伤，看起来最擅长打架的他显得相当亢奋。脑袋大概不太灵光吧，一直吼着些「你们这些混账是干啥的？」或是「快点松开手铐！」之类的发言。
男b又怎么样呢？虽然看不出他的脸色，不过他正在仔细观察着我们，绝对不是个笨蛋。如果不是笨蛋，应该也会想到在这种状况下能说的谎话吧。
我选了男a。
因为我觉得既然他已经激动到失去冷静，那么只要稍微挑衅或诱导一下，应该就会把必要的情报全都招出。
算了，如果不行也还有两个人。
「我有一些事想问你。」
「……」
我松开封住男a嘴巴的布，他瞪着我——但是什么都没说。
「只要你老实回答，我就不会动粗呜哇啊！」
他突然动脚把我踹飞出去。正蹲着的我无法撑住，直接摔向后方。
然后翻了一圏，后脑撞上墙壁，眼前冒出细碎火星。
好痛，混账！不过，这家伙的脑袋真的很笨，居然在这种状况下攻击抓住自己的对手。
他没有想到万一惹火对方会导致什么后果吗？
「咦！等……等一下！住手啊！」
传来艾莉丝的叫声。我以为是男a对她做了什么，所以立刻跳了起来。
该不会是他在我思考时已经挣脱手铐，还趁着瑞杰路德没注意，抓住艾莉丝当人质……
「咦……！」
结果映入我眼帘的景象，是刺进男a喉眬里的短枪。
瑞杰路德攻击了男a，艾莉丝是因为看到这一幕才瞪大双眼那么惊讶。
短枪往横一转被拔了出来，鲜血喷出，在墙上形成红色斑点。
男a往反方向转了一圏，脸朝下趴在地上。他的喉咙不断流出鲜血，背上也渗出血液。红色积水沿着地面向外扩散，血腥味也整个往上冒。
男子身体抽动一下，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他死了，还没讲任何一句话就死了。被瑞杰路德杀了。
「你……你为什……为什么要杀他？」
我的声音在发抖。这并不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死掉，基列奴上次也为了救我而杀人。然而，这次和那次有哪里不同。
不知为何，我的身体在发抖，心里在害怕。
（怎么回事？我在怕什么？）
怕看到有人死掉吗？
怎么可能！在这个世界里，哪个人丧命根本是家常便饭的事情。我应该很清楚这种情况。
是因为就算脑袋清楚，但第一次实际目睹还是另一回事？
那么，为什么基列奴杀死绑架犯时，我根本没什么感觉？
「因为他踢了小孩。」
瑞杰路德平静地说道，这语气就像是在表示他的行为很理所当然。
噢，是这样吗？我懂了，自己并不是因为看到有人死掉而感到害怕。
而是在害怕只是因为「小孩被踢」这样的小事，就可以像呼吸般自然地夺走对方生命的瑞杰路德。
洛琪希不是也有说过吗？
「人族和魔族在常识上有许多不同之处，你无法预测讲了什么话会成为让对方发火的契机。」
没错。万一瑞杰路德把矛头指向我，该怎么办？
这家伙很强。跟基列奴差不多，甚至更强。
我的魔术能打赢他吗？要对抗应该是能办到，我曾经针对擅长近身战斗的对手多次想象过模拟战。保罗、基列奴、艾莉丝……我周围的人物们每一个都是近身战斗的专家，瑞杰路德在其中恐怕是最强的一个。
所以，我无法带着自信说自己能打赢。然而如果抱着要杀死对方的心态来打，就多的是可以使用的手段。不过，万一……他的目标是艾莉丝呢？我能够确实保护好艾莉丝吗？
办不到。
「不……不可以杀人！」
「为什么？他是坏人啊。」
我慌乱地这么一说，瑞杰路德就瞪大双眼。那是打心底感到无法理解的表情。
「因为……」
该怎么说明才好？我希望瑞杰路德怎么做？
而且基本上，为什么不能杀人？
我这人并不具备一般水平的道德心。还是尼特族的时代，我对「不可以杀人」这种话根本嗤之以鼻。双亲过世时也一样，尽管有想到今后可麻烦了，但另一方面也觉得关我屁事，比起那种事情还是自〇比较重要，我那时就是采取这种水晶男孩的态度。（注：角色出自漫画《眼镜蛇》中的「水晶人（crystalbowie）」，而原哏则是出自ふたば☆ちゃんねる中的恶搞合成图）
像这样的我就算主张不可以杀人，也只会是空有表面的言论吧。
「我……可以举出不该杀他的理由。」
我正感到动摇，要有自觉，我正在不知所措。
有自觉之后要好好思考。首先，为什么自己在发抖？因为害怕。一直以为是个善良好人的瑞杰路德很干脆地杀了人。原本我已经认定斯佩路德族只是受到误解的沉稳种族，但这想法错了。
即使不确定整个种族是怎样，但至少瑞杰路德不是那样。他从拉普拉斯战役的时代起就一直持续杀死敌人，这次也是那种案例之一吧。而且，我无法断言他绝对不会把矛头指向我或是艾莉丝。
我并不是那种能受到瑞杰路德认可的清廉洁白人物，总有一天会在哪件事情上不小心踩到他的地雷吧。他如果因为那样而动怒并不要紧，因为想法不同而导致意见相异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或许还会吵架。
但是，我没打算跟他闹到动刀动枪。所以我是不是该趁现在这个阶段，就先跟他把话好好讲清楚，以确保以后无论发生什么状况，起码都不会发展成必须拿命厮杀的场面呢？
「那个，瑞杰路德先生，请你好好听清楚。」
可是，我还没找到能用的理论，该怎么说？
说什么才可以确实说明？难道要恳求他不要杀我们两个吗？
也太蠢。
我之前说过我们是和他一起战斗的战士，并不是受到他的庇护，而是互为同伴。所以不可以恳求。
不容分说地坚持不行杀人也是不妥的做法。除非瑞杰路德本身能够认同，否则没有意义。
快动脑，我是为了什么才和瑞杰路德一起行动？是为了想办法洗刷斯佩路德族的恶名。要是瑞杰路德杀人，就会导致佩路德族的形象变差，这推论应该没有错。所以我才会要求他不要和其他冒险者起冲突，因为斯佩路德族在人们心中的印象已经糟到不能再糟。
无论做了多少好事去改变他人的印象，只要斯佩路德族在眼前犯下杀人行径，过去努力一定就会付诸流水，瑞杰路德的形象也会彻底完蛋。
所以不可以杀人，不可以让其他人抱着「斯佩路德族很可怕」的观念。
「只要瑞杰路德先生你杀了人，斯佩路德族的负面传闻就会更扩散。」
「…………即使对方是坏人也不行吗？」
「重点并不是被杀的人，而是下手的人。」
我一边思考一边斟酌用词，慎重地说道。
「我无法理解。」
「因为斯佩路德族杀人跟其他人杀人的意义不同，被斯佩路德族杀掉就像是被魔物杀掉。」
瑞杰路德露出有点不高兴的表情，或许他觉得我是在批评他的种族。
「…………我不懂，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因为斯佩路德族被人认为是可怕的种族，是只要稍微看不顺眼，就会立刻动手杀人的恶魔。」
虽然我也觉得这话说得太重，不过世间的看法的确是这样。
而我们是想要改变这种观念。
「要用嘴巴主张斯佩路德族并不是世间传闻的那种恶魔是很简单的事情。只要用行动实际表现，大多数的人都会改变看法吧。」
「……」
「可是一旦杀人，就会毁掉一切。人们应该会觉得斯佩路德族果然是恶魔吧。」
「怎么可能。」
「你以前没有碰过吗？助人并建立起交情后，对方却突然翻脸的状况？」
「………………有。」
我一边说，也慢慢归纳出心里的想法。
「但是，如果你能完全不杀人……」
「会怎么样？」
「人们就会认为斯佩路德族也具备理性。」
真的会那样吗？在这个世界里，会光是因为没杀人就被认为有理性吗？
不，现在不要想那么多，我应该没有错。瑞杰路德杀了太多人，而斯佩路德族被认为是当然会杀人的种族。所以只要他不杀人，大概就可以改变这种看法。
这理论应该并不矛盾。
「请不要杀人。如果你真心为斯佩路德族着想，就不要杀任何人。」
什么时候可以杀人，什么时候不该杀人？正常来说必须做出判断。然而我并不清楚这世界的判断标准，而瑞杰路德的判断标准恐怕过于严苛。
分处两个极端，所以很难看出界线。
既然如此，干脆全部禁止还比较省事。
「如果没有人看到，又有什么关系？」
听到瑞杰路德的发言，让我觉得很头痛。因为没人看到所以可以犯罪，这是哪来的小学生理论？这家伙真的活了五百多年吗？
「就算你认为没人看到，但也不知道哪里会躲着目击者。」
「周围真的没人啊。」
啊，可恶！对了，他可以靠额头上的宝石判断。
「这次有人看到喔。」
「哪里？」
在这里。
「我和艾莉丝不就看到了吗？」
「唔……」
「请你不要杀任何人，我们也不想看到你就感到害怕。」
「……好吧。」
结果最后，还是演变成类似博取同情的形式。我对自己的言论根本没有信心。
然而，瑞杰路德还是点头承诺。
「麻烦你了。」
我对着他低头敬礼。仔细一看，我的手在发抖。
冷静，这种情况很普通。好，深呼吸。
「吸……呼…………吸……呼……」
我一直没办法冷静下来，心跳还是很快。艾莉丝的情况如何？是不是在害怕呢？我看向艾莉丝，发现她一副平静的模样。
还露出「因为事出突然而吓了一跳，但是那种垃圾死了活该」的表情。不，我想再怎么说她内心应该没有抱着如此残酷的想法，但她还是双手抱胸，双脚张开，下巴抬高，摆出熟悉的那个姿势。
无论内心想法如何，艾莉丝都试着要表现出一如平常的态度。
结果我却动摇成这样，到底算什么？
我发现自己的手总算停止颤抖。
「那么，继续审问吧。」
在充满血腥味的房间里，我勉强挤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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