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前来找我,希望我能帮忙。
反问阿尔冯斯为何是我之后,才知道他似乎曾经从菲利普那边听说过我的事。据说菲利普把我形容成:「虽然在紧要关头能发挥力量,却缺乏先见之明,所以是个会因为自身失误而引发危机的人物」。
真是多管闲事的评论。
以阿尔冯斯来说,他似乎犹豫过要不要来接触评价不高的我。不过进一步考量到我是鲁迪乌斯的父亲后,最后才决定要来寻求协助。我之前只有透过信件来得知鲁迪的近况,现在知道应该和儿子没有太多往来的这个管家也给他正面评价,让我感到很高兴。
于是我爽快答应,并且听从阿尔冯斯的指示。
之后过了一个月。
人脉很广的阿尔冯斯调用各处关系,聚集人才后建立起难民营。
真是精彩的手段。
我也号召前来难民营的年轻人,组织起「菲托亚领地搜索团」。
这组织是为了拯救被转移到各地并成为难民的人们。
不过基本上,我的目的并不是要帮助陌生的他人,而是为了找到家人。
到了这时期,王都那边的权力斗争似乎已分出胜负,开始有复兴资金送到阿尔冯斯手上。
我在难民营留言,然后动身前往冒险者公会总部所在的米里斯神圣国。
阿斯拉与米里斯,只要掌握住这两个大国,应该可以从哪一边获得情报吧。
这是我的判断。
没什么,很快就能找到所有人……当时,我抱著这种想法。
实在太天真了。
★★★
在米里斯展开活动后过了半年。
有相当多的领民被转移到米里斯大陆。
我一个接一个地救出了所有人。
其中也有一些领民被当成奴隶卖掉。强行解放奴隶有抵触米里斯法律的风险,然而,只要一想到万一塞妮丝或莉莉雅成了奴隶,就算是犯罪也不足以成为我犹豫的理由。
所以我决定坚守要救出所有人的立场。
如此一来,无论是哪个人处于何种状况,我都能举出名正言顺的理由。不能建立起没帮助哪个人的前例。
我抱著这种想法,前去拜托塞妮丝的娘家。
她的娘家在米里斯是具备相当实力的贵族,也是培养出多名优秀骑士的名门。
靠著他们,我培养出解放奴隶的基础。
这些努力没有白费,救助难民的行动很顺利。由于早期行动,很快就找到成为难民陷入穷困状态的人们。
我救出这些人,对于想靠自己双脚回去的人们给予旅费,接受愿意帮忙搜索的人加入搜索团,还提供住处给老人与小孩。至于奴隶,能用钱解决就用钱解决,靠钱没用就靠塞妮丝娘家的权力,万一还是行不通,就找机会绑架奴隶并藏起来。
当然有引发问题。
米里斯的贵族厌恶强行夺走奴隶的我们,甚至有人率领自己兵马前来袭击。
团员中有人丧命。
但是,我还是没有停手。
我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打著拯救人们的正义大旗。
正因为如此,团员们才愿意跟随我。
阿斯拉上级贵族「格雷拉特」家的名字,塞妮丝的娘家,还有过去身为冒险者的名声,我利用所有一切来解决问题。
但是,却一直、完全、丝毫没有获得塞妮丝与莉莉雅的消息。
甚至连鲁迪乌斯的消息都一无所获。
连那个无论在哪里应该都很引人注目的儿子,都没有任何消息。
★★★
转眼之间,一年过去了。
到了这时期,发现难民的报告也沉静很多。
能在中央大陆南部与米里斯大陆找到的人,可以说大部分都找到了。
顶多只剩下几个没去探查过的村庄,还有几个不肯放弃奴隶的家伙。
解放奴隶的行动也按计划进行,只要能保护当事者,就是我方胜利。
我很清楚这样是硬来,也能理解我们遭到一部分贵族的唾弃,甚至受到敌视。团员曾因此受到袭击,受了重伤或是失去性命。
也有一部分团员拿这件事来指责我。
他们认为如果我处理得更好,就不会演变成这种后果。
无论其他人怎么说,我的行动都不会改变。
因为事到如今,已经不能改变。
最近,通知难民已死的报告比发现生存难民的报告还多。
不,最近这种讲法太笼统了。其实死亡报告打从一开始就很多。
说得更白一点,就是死者人数其实远远超过幸存者的人数。
艾特、克洛耶、罗尔兹、柏尼、连恩、马利昂、蒙提……
每次收到熟人的死讯,我的背脊就窜起一股寒意。
有人收到死亡报告后跪地痛哭。也有人因为差了一步没赶上而死亡的案例跑来找我兴师问罪。还曾经被责问为什么不早一点去搜索哪个地点。
但凡碰到这种事态,我都会感到满心无奈沮丧。
之后,随著时间过去越久,连死亡报告的内容都变得暧昧不清。
哪个人可能已经死了。好像有看过长什么样子的人成了尸体。可能有在森林深处看过哪个家伙持有的某个物品……就像这样的报告。
实际去确认后,只是白跑一趟的次数也很多。
关于我家人的情报还是完全没有著落。
我想自己或许是失败了,说不定,当初应该先去魔大陆或中央大陆北部找人。
就算成为奴隶,也不代表连性命也会被夺走。
我在想自己当初是不是应该先去寻找危险的场所,把其他能往后延的事情先往后延?
……不,办不到。搜索团的成员并不擅长战斗。
大部分的人原本只是农民或村人。虽然也有冒险者,但人数不多。况且看在我眼里,那些在阿斯拉王国活动的冒险者顶多只能算是初学者。
以这样的成员,无法负荷魔大陆和中央大陆北部、贝卡利特大陆的战斗。
搞不好会自身难保。
所以我想自己的做法并没有错。
多亏这种做法,才能够救出以数千人为单位的难民。
我以前所属的队伍「黑狼之牙」的那些家伙如果也在,应该会帮忙搜索魔大陆和贝卡利特大陆吧。
然而,前来跟我联络的成员只有一个。而且那个人联络过一次后就不知道晃到哪里去了,也完全不清楚目前在做什么。
我并不认为那些家伙很薄情。
毕竟彼此原本就交恶,拆伙时还狠狠吵了一架。
那是最糟的分别场面,就算所有人都恨我也没啥好奇怪。
为什么以前的我会选择那种方式呢?
是因为我只是个小屁孩……事到如今,后悔也没有用。
★★★
过了一年半。
到了这阵子,我变得只有靠酒精的力量才能继续下去,所以从早喝到晚。
没有一时半刻能保持清醒。
虽然自己也知道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然而只要一清醒就完全无法自制。
会不由自主地去猜想家人可能已经死了。
他们是何种死法?尸体怎么了……满脑子都是这种事。
毕竟连那个优秀的儿子都没有任何音信。
我不愿意这样想。
尽管不愿意,但他们恐怕已经没命了。
这一年半以来,大家在一定都在等我去救他们,最后哭著死去。
想像到这种情景,让我几乎发狂。为什么自己会待在这种地方?我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就该狠心丢下其他人,前往危险地点寻找家人才对?
即使情况再坏,我一个人也能做点什么。
因为错误的选择,我失去了最亲近的家人。最重要的事物被无情夺走。
我不愿相信这个事实,所以只能喝酒。
只有醉醺醺的时候会感觉幸福。
我完全没办法工作。
半年后,搜索团开始实行把在米里斯大陆找到的人们送回菲托亚领地的作战。
对象都是些老人、妇女、小孩,或是因为生病而无法行动的人们。
这些人即使有钱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负荷长途旅行,但还是希望能回到故乡。
搜索团要护卫著他们回到菲托亚领地。
计画执行时,我明明身为负责人却没有参加会议,一整天喝个没完。
尽管包括我在内的主要成员会留在米里斯,但搜索活动将在这作战后告一段落,规模也会缩小。
两年,短短两年,搜索行动就宣告中止。我虽然觉得未免太快,但另一方面也能接受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就算继续搜索下去,也只是在白白浪费资金。
到头来,我连一个家人都没能找到。
真是没用的男人。
为什么我这么没用?不管过了多久都无法成为成熟大人。
最近连团员们都和整天醉醺醺的我保持距离。
这也当然,没有人会想跟这种沉浸在酒精里的笨蛋打交道。
不过基本上,还是有几个例外。
其中一个是诺伦。
「爸爸!你听我说!刚刚啊,在路上,有一个很高的人!」
无论我酒醉得多厉害,诺伦都会很开心地找我讲话。
对我来说,诺伦是最后的家人。
是最重要的宝物,我只剩下她。
对了,也是因为诺伦,所以我没有前往魔大陆和贝卡利特大陆。
我怎么能丢下当时才四岁的女儿?
我怎么能拋弃她,前往有可能夺走自己性命的危险场所呢?
「嗯?怎么了,诺伦。遇上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嗯!我刚刚在路上差点跌倒,有个秃头的人救了我!然后啊,还给我这个!」
诺伦这样讲完,很开心地展示手里的物品。
那是一颗苹果,大红色的苹果。
颜色看起来很可口。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有没有好好道谢?」
「嗯!我说谢谢以后,秃头的叔叔摸了摸我的头!」
「是吗是吗,真是个好人。不过,不可以说人家是秃头喔,说不定对方很介意。」
和女儿的对话总是能让我开心。
诺伦是我的宝物。要是有哪个人敢对诺伦出手,就算是米里斯教团的教皇,我也已经做好与对方为敌的心理准备……
「团长!不好了!」
我正在思考这种事情,却有一名团员冲进房间。
和女儿的对话被打断,让我感到有点不快。
如果是平常,我应该会怒吼著把对方赶出去。不过现在当著女儿的面,无聊的自尊心让我冷静下来。
「怎么了?」
「派出去做事的成员遭到袭击!」
「遭到袭击?」
袭击?被谁袭击?
这还用说,当然是那些无聊的贵族。
都是一些满心贪婪,即使说明是阿斯拉王国的人民因为灾害才成为奴隶,也绝对不肯乖乖交人的家伙。我记得今天有计划要去救出一个这样的难民。
「好,所有人都带上家伙!走吧!」
总之,我召集负责战斗的团员。
虽然没多少实力,但对手也不是能闯入迷宫的冒险者。
十分足以应战。
之后,我率领这些团员前往发生问题的地点。
很近,正确说法是就在隔壁。
是搜索团的仓库之一,保管团员衣物的场所。
被对方找到这里很不妙,说不定有必要换个根据地。
「保罗先生!敌人只有一人,但是很强。请你多加小心。」
「……会用剑吗?」
「不,是魔术师。大概是个小鬼,不过遮著脸。」
魔术师,看起来像小孩……而且有能力打倒好几个虽然是战斗生手,但已经成人的团员。
恐怕是小人族(hobbit)吧?他们拥有小孩般的外型,还会若无其事地欺骗他人。
小人族的高手……在喝醉酒的状况下,我打得赢吗?
如果是一般的流氓,我有自信不会输……
不,没问题,能用的手段多的是。
我抱著这种想法,进入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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