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人神,但不要和他为敌」。
未来的我是这样说的。
人神所说的话确实有很多部分令人存疑。像是奥尔斯帝德企图毁灭世界,或是一旦自己死去世界就会毁灭之类,无法推测其中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我很肯定他一定有某些部分说谎。
但是,我不能以对我自己有利的角度去思考他话中的真伪。
一旦这样思考就会心存侥幸,到时就会把「没想到这个是谎言」当作藉口扯自己后腿。
就我观察,那家伙不悦的态度感觉并非演技。未来的我确实给了那家伙意想不到的一击。
话虽如此,他却也因为这样,明目张胆地表达出「你要和我为敌吗?」的态度,让我无从做出选择。
我没有和人神为敌的路可走。因为要是他从我触手不及的地方单方面展开攻击,我就没有能力保护身边的所有人。
那么我也只能选择服从。
人神是讨厌的家伙,感觉也不像会遵守约定。但如果他姑且是基于某个目的才做出这些事,一旦我失去用处,也有可能就此放我一条生路。
人神要我杀死奥尔斯帝德。其他部分姑且不论,如果只看我的后代和奥尔斯帝德联手杀死未来的人神这个部分,姑且也有一定的可信度。
我或者奥尔斯帝德。
假使其中一人丧命就能达成人神的目的,那只要我活下来就行了。
我要保护家人。尽管觊觎我家人性命的是人神没错,但是我对他无计可施。想必他会在我触手不及之处,永远迫害我的家人。
可是,奥尔斯帝德在这个世界。尽管他不像是我能战胜的对手,老实说我也不想和他战斗。
可是,既然人神都那样说了,那或许还有一丝可能。
不管怎么样,我希望可以不要因为自己选择错误而导致某人死去。
梦见人神的第二天。
我和希露菲一起前往冒险者公会寄出信件。
然后和希露菲一起移动到空中要塞。在入口处和希露菲道别后,我前往七星的所在处。
答应要杀掉奥尔斯帝德后,当我思考该找谁商量,脑海中便浮现了她的身影。
可能是因为未来的我曾说过「去找七星商量」这句话残留在我脑海的缘故。况且如果是七星的话,或许也对奥尔斯帝德的所在处内心有数。
虽然迟早也得和希露菲及洛琪希商量这件事……但是不管是希露菲还是洛琪希,甚至是她们的小孩都没有任何责任。所以,我必须斟酌用词。
只是我对该如何选择措辞完全没有头绪。
「嗨。」
「哎呀,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从那之后经过了几天,但七星似乎还没有完全康复,依然卧病在床。不过脸色倒是好了不少。
「七星。来,慰问品。」
「不好意思。」
我把在集市买来的水果礼盒放在桌上。
虽然在这个时期的价位有些昂贵,但是拜托他人时还是有应当遵守的礼仪。
哪怕只是互助互惠的关系也是如此。
「……你的表情很可怕呢。出了什么事吗?」
七星露出一脸担心的表情。
我的表情有那么可怕吗?想必有吧。我现在的脸色肯定比七星还要糟糕。
「事不宜迟,我希望你能报恩。」
「我该做什么才好?」
「首先,麻烦你听我说完。虽然这件事听来像是天方夜谭,你或许会难以置信。」
「好吧。」
我缓缓道出未来的自己曾经来过的这件事。
听了那家伙说的话,得知那本日记上写著今后会发生什么事,还有宛如验证这些事情属实,人神一脸不悦地出现在我梦中。以及我的后代好像会协助奥尔斯帝德杀死人神。
最后,则是人神要我杀死奥尔斯帝德那件事。
我全部坦承说出。
「……」
七星听到这些事情后,用手指抵著额头,摆出沉思的动作。
「……对不起。让我稍微整理一下……时光旅行?」
「嗯,他说自己来自未来。」
「证据呢?」
「在日记的每个角落都写著日文注解,而且他还知道我前世的本名。」
「你的本名叫什么?」
「我不想说。」
「啊,是吗……但是那个人真的可以信任吗?」
「……你的意思是?」
「他也有可能是其他穿越者。搞不好是伪装成未来的你。」
「但是日记和我当天做的东西一模一样,而且也写著那天我打算写下的内容。」
「这个部分,说不定也是趁你睡著时复制的。」
一旦怀疑就没完没了。
「……可是,我认为那家伙是正牌货。」
「这样啊。但或许是人神派了一个让你会这样觉得的人物。」
「那么,日记的内容都是捏造,在梦中的对话也全都是演的吗?」
「我没有那样说……但人神是值得信赖的对象吗?」
「无法信任。」
「可是你会照他说的去做吧。」
「我也没办法啊……」
七星吐了一口气。
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这样说道:
「其实,名为人神的存在,我以前也曾听奥尔斯帝德稍微提过一些。」
「……是这样吗?」
「是啊,他在差点杀掉你之后有稍微提及。」
「噢,是那个时候……」
「虽然我没有详细追问,但他说一定会杀死人神。只是现在还办不到……」
奥尔斯帝德的目的是杀死人神。
现在还办不到,但将来的话或许可以。而能实现这件事的主要因素就在我的后代身上吗?
不对,会不会是要等最后一名五龙将复活?
不管怎么样,人神想要防范这点。
这样看起来姑且还说得通。
我越想越觉得那家伙的话语有著可信度。在那个时刻,会用那种态度说谎吗?人神是不是已经看准这点才发言的?
我不认为自己能看穿他的谎言。不,那家伙的目的先姑且别管。
「所以,你为什么要找我商量这件事?应该有更适合商量的人选吧?就算告诉我那些事情,我也做不了什么……」
「……因为未来的我要我找你商量。」
「未来的你……说要找我,为什么?」
被她这么一问,我一时无言以对。
该把这件事跟她说吗?七星很有可能会在最后的最后失败,导致某种悲剧的下场。可是日记上没有写到任何明确的事情,未来的我对此也有些含糊其词。
但我认为说出来比较好。如果能让她明白失败的可能性很高,至少能做好心理准备,也能思考方法回避悲剧发生。
「虽然是我的猜测,但你在最后的最后,好像会功亏一篑。」
当我说完这句,七星瞪大双眼。
可是却又马上抿紧嘴巴,摇头回应:
「我不是问那个,是未来的你为什么说要找我商量啦?」
「呃……这个嘛,虽然你当时已经死了没办法问,但是他认为你或许会知道奥尔斯帝德的下落,况且,像这种事情你应该比我更有想法,说不定会帮忙提出什么建议。」
「这种事情是指什么?」
「我想大概是人神的目的是什么之类……」
仔细想想,人神的目的很明确。
虽然他嘴上说什么为了世界和平,说起来就是为了回避自己在未来的死。
哎,虽然也有可能是说谎啦……
「……嗳,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日记吗?」
「好。」
我把日记交给她后,七星快速地翻到第一页,随后立刻皱起眉头。
「这看来需要花点时间呢。字也很丑……」
「我花了两天才把内容全部看完。」
「是吗,那么可以借我一天吗?」
「你一天就能看完吗?」
「我很擅长阅读。在今晚就可以全部看完了。」
虽然我想说乾脆挑重点看就行了,但要是全看过一遍,说不定会让她注意到什么。这部分就交给她处理吧。
「那我先去休息了。因为我最近没什么睡。」
「了解,你挑个适当的时间再来吧。」
「拜托了。」
这样说完后,我便离开七星的房间。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到如释重负,有一股安心的感觉。真奇怪,难道我如此信赖著七星?
不对。是因为不能告诉希露菲或是洛琪希的事情,我可以向七星倾诉。
正因为她不是需要顾虑的珍视对象,所以我才能像这样拜托她。
这样一想,就觉得我也是个薄情的家伙。
「……」
我不经意地望向窗外,发现爱丽儿、札诺巴、克里夫、希露菲以及佩尔基乌斯五人正聚在庭园聊天。路克则是跟在他们后面。希露菲站在爱丽儿前面,正和佩尔基乌斯在聊些什么。那个畏畏缩缩,常被欺负的希露菲也变了不少。
然而,根据未来的我所说,爱丽儿到头来似乎还是没能获得佩尔基乌斯的协助就直接回国。后来,她吃了败仗。希露菲也参加了那场战役……结果死于非命。
我应该要帮她才对。我和希露菲结婚时就已如此决定。
不过事情有先后顺序。现在先思考人神那边如何解决吧。
我脑海中思考著这些事,回到自己被分配到的房间。
稍微睡一下吧。
当我清醒过来,希露菲就睡在我的身旁。
一如既往的可爱睡脸以特写呈现在我的视线里。
我不记得有找她一起睡。也就是说她是不知什么时候钻进被窝的吧。说不定她原本是想要叫我起床。又或者是在和佩尔基乌斯交谈过后,想要询问我的意见。要是这样的话就实在不好意思。
我把希露菲搂在我腰上的手臂挪开,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后便下床离去。
「嗯──……鲁迪……亲一下……」
听到可爱的梦话以及眼前这毫无防备的睡脸,如果是平常的我想必已欲火焚身。
不过可惜的是,我的脑里已经没有去想色色事情的余裕。我一边用手整理乱翘的头发,一边留意不要吵醒希露菲,悄悄离开房间。
窗外有著满天星斗。时间已经彻底入夜。既然这个世界也有星星,想必也有宇宙存在。
我一边思考著这种事,同时在走廊上漫步。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哇!」
戴著面具的男子从走廊转角处冷不防地出声叫住我。
「……阿尔曼菲先生。」
「现在是人类睡觉的时间。三更半夜的,你打算去哪?」
「我要去找七星。她还醒著吗?」
「她刚才向我要了纸笔。应该还醒著。」
「谢谢你。」
我有些胆颤心惊地离开现场。
所谓的精灵是不是都不睡觉啊?
哎,因为他们不是人类所以不需要睡眠吧。是二十四小时都能安心的保全系统。
「我记得在城里的对话也会全部被听得一清二楚……」
这表示我在七星房间交谈的内容,想必佩尔基乌斯也都听在耳里。
既然什么都没说,代表他还在静观其变吗?
而且,不仅是佩尔基乌斯,这件事肯定也传到了人神耳里……
我一边思考,一边走在安静的城内往房间移动。从房门的隙缝漏出亮光。看来她好像还没睡。还是先敲个门吧。
「是谁?」
「鲁迪乌斯。」
「三更半夜过来的话,不是会让你太太误会吗?」
「那要明天再谈吗?」
「我是没关系,你就进来吧。」
我依言进入房内。
七星待在床上,然而周围却散落著大量的纸张。
「乱成一团呢。」
「我正在进行各种考察啦。」
「知道些什么了吗?」
这样发问后,我捡起纸片坐在椅子上。
「多亏你说的事情和日记,姑且是成功建立了一个假设。」
「哦,假设?」
「我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世界、这个场所、这个时代。」
那件事和我这次说的事情有关吗?不,算了,先听她说吧。
「一开始,我觉得不只是我,我的朋友应该也被转移到了这个世界。」
「……」
是不是该问她为什么呢?
不过,我可以理解她为何这样说。在我记忆的角落──我前世最后的记忆之中,存在著一个难以理解的现象。
我打算去救差点被卡车辗过的三个人。
然而,我却只救到一个。救了一人的代价就是变成我被卡车辗过。但只有我是被卡车辗过。七星没有被辗到就转移到了这个世界。
那么,就算另外一个人也来到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好奇怪。
「可是,我找遍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也依然没发现他的踪影。」
「有没有可能是在来了之后就马上死了?」
「我有想过,但明明我平安无事,却只有他死去吗?」
所以七星会和奥尔斯帝德一起周游世界,是为了寻找她的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