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助看了一眼被掐得七零八落的花,她未卜先知地伸手从程似锦的外套里收回烟盒,严格按照她的嘱咐进行提醒:“对任何东西上瘾都是一种理性的堕落。”
程似锦看着外面难得的冬日暖阳:“感觉你在骂我。”
“这是您自己的交代。”张瑾没什么表情,她转头跟另一个小助理重审了一下会议记录,做了一下各部门的协作串联工作,随后回头接上话,继续道,“不过您显然还没玩够他。”
程似锦没有否认,蹙眉问道:“你会因为真爱降临就辞职跑出去过苦日子吗?”
“不会。”特助说,“所以我建议把恋爱脑列为癌症,显然陆渺先生属于病入膏肓的晚期。病情比较沉重。”
“简直是脑子有问题。”程似锦说着去摸烟,可惜都被助理小姐收走了,于是抽出一张纸巾擦拭手上的花汁,“真想掐死他。”
张瑾面无表情地道:“我会为您找最好的精神病医生,下午有一段时间还没安排行程,需要心理咨询吗?”说完跟身侧的小助理做了个手势,小助理走上来把掐烂的花叶连同瓶子撤下去,离开办公室。
室内只剩下两人。地上之前摔碎的东西都被清理过,撤掉博古架,顿时变得空旷了很多。
程似锦的心情很不好。
她一开始只是因为陆渺的要求而烦躁,甚至觉得这是陆渺切割关系的一种手段。他本来就不情愿,本来就将这种行为贬斥为卑劣下流。现在,陆拂不再是让他岌岌可危的命脉,他可以自由地回到高尚那边了。
他可能依旧很讨厌她。这是程似锦心中第一个诞生的揣测。她有一种被愚弄的错觉,觉得就应该对他采取一些粗暴的手段,限制他的自由锁在家里,也不应该支持陆渺有所谓的什么爱好,他只要脱光了能用就行了。
这种不高兴的细节从她的眼神和小动作里表现出来。
张特助收回玩笑的语气,看老板的热闹也是要有分寸的。她掏出了手机,将几张照片从相册里翻出来:“消除分离焦虑的办法就是养一个新的宠物。”
是年轻男人的照片,长得都很不错,身上还都有一股艺术家的忧郁厌世。看来她真的好好挑选了。
程似锦看了一眼,视线挪过去,盯着张瑾。
对视了一秒,张瑾补充道:“需要的话,痣也是可以点的。”
程似锦反而对这种特别筛选非常抵触,她还没沦落到要给一个小情人找替身的地步,抬手在屏幕上删除这几张照片:“好像我多宝贝他一样。”
接下来过了八九天,程似锦似乎恢复如常,她回到金林别墅,依旧会在不忙时送韩玉书去中央大学,会耐心聆听父母问候近况的电话,也会让小狗跳到车上,跟着她出来玩。
年前的最后一个节气,每天都在下雪。
程似锦按照惯例回老宅,陪母亲拜神问卜。司机开出来自己平常最常用的车,道路上洒了消雪剂,底下几乎没有冰层,雪花飞扬,玻璃上的雪晶被刮得干净透亮。
母亲发消息叮嘱她早点过来,程似锦刚要回复,抬眼时忽然顿住,她道:“先停下。”
司机什么都没问,老实地停靠在路边。
降下车窗,外部的寒风翻涌而入,车内的热流迅速散失。程似锦望着街边的一家蛋糕店,玻璃橱窗里映出交错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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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要贴到玻璃门的上面,那里。”店员指了指方向,将装饰品塞进他怀里,“梯子去库房拿。”
“好。”陆渺点点头。
这种梯子离地大概一人高,陆渺把梯子抱出来,蹲在店门口整理了一下要贴的装饰——快过年了,要把店铺装饰得喜庆一点,这样比较有节日气氛。
他估测好位置,爬上梯子。
没有爬得特别高,陆渺把贴画后面的塑料撕下来放在兜里,比量了一下位置。贴画上是一对小情侣捧着蛋糕的图案,背景是一颗大大的红心。
他看着图案,擦了擦玻璃,伸手小心地贴上去,以防哪一个细微的缝隙粘合不牢会卷边儿。
红心……
她到现在都没有删除联系方式……
陆渺在她的备注后面加了一颗红心,让程似锦的消息框更加醒目。自从那天她离开后,消息通知就再也没有响过。这个红色的置顶消息框每天都让他难以入睡,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似锦把他拉进了黑名单才没有被删除。
要问一下吗?……问什么呢。
陆渺小声叹气,他昨天晚上梦到程似锦跟别人上床。
贴画牢牢地黏在了上面。陆渺正要下来挪地方,面前玻璃橱窗的反光映出了一个熟悉的车牌号,那串数字完全刻在了他的脑海里,嘭得一声,像是什么烟花在视野中炸裂,他的思绪顿时变得一片空白。
下梯子的脚步踩空了。连人带木梯子一起失去平衡,栽进路边厚重的雪地里。
雪花被砸得飞溅。陆渺跪在厚雪里撑起手臂,木梯子在旁边晃晃悠悠地在门口的立牌上挡了一下,迟缓倒塌,把他压在下面。
好痛……
雪花缓冲了一下,不然直接摔骨折也是很有可能的。这种强烈的痛感都没比过他隆隆作响的心跳,陆渺在玻璃的折射下看到车门打开了,他连思考的空间都没有,第一反应是——不要让她发现。
他现在太狼狈了。
毁约失诺,程似锦一定很讨厌他。
陆渺爬起来,在门口甩掉雪花,头发上还残留着细细碎碎的冰晶,但没工夫管了,他迅速地抱着梯子钻回去。
坐着收银的店员甚至没注意到他摔倒,在柜台旁边放了一个播放电视剧的平板。门被推开,收银员看了眼屏幕,抬头:“欢迎光——”
他卡了下壳,心说我们这种小店还没到这个消费层次吧?嘴上顿了一下才把话说完。收银员转头一看,见到那个兼职的临时工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赶紧喊:“陆渺?陆渺?又哪儿去了,不是跟你说添货吗?”
他连叫了好几声,那个平常勤快又好说话的临时工才出来。
陆渺抱着要放进橱窗里的烤面包,专心致志地盯着地面。他半跪下来,把底层的展示格抽出来,取出来垫纸和碎渣,动作格外僵硬。
……完全就……躲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