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吧。”她说。 * 天外天—— “道祖,眼下出了两位魔祖,这可如何是好!?”惊闻噩耗,几位圣人和准圣顿时就坐不住了。 “邪魔外道,本身就为天道所不容,还是早些除去为好。” 说这话的人,就差没把‘危难降至,还请道祖出山阻止’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再看其他人,多多少少也带了那么点意思。 其实他们的反应也正常,毕竟道祖生来就肩负这样的使命,又是宿命之敌,道祖绝对是不二人选。 至于之前所谓的流言,众人听听也就算了。 哪怕道祖似乎是动了凡心,为伪装成凡人的另一位魔祖而动心,大义之下,这点私心也都不算什么了。 没有谁觉得道祖会因为一点点儿女私情,而弃这三界众生于不顾。 雪衣自诞生以来就要按照大道设定好的程序走,一生都要受其操控,光是听听就觉得窒息,但其实,同根相生的道祖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生来就有一颗圆满的道心,所以天生就得光明、公正、垂爱世人。 所以哪怕亲手杀掉自己心爱之人,也是他应该和必须要做的,没有人在乎他想或者不想这样,就算是再难过再痛苦,他也得咬着牙、含着泪将这苦果吞下去。 昆元这是,想让自己当初的痛苦,在另一个自己身上重演一遍。 如果他真是如此作想,那只能说,他成功了。 道祖神情淡淡的坐在上首的位置,似乎并不将眼前的乱象放在眼里,正是因为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模样,让一众神明心里顿时就有了底。 无数年都这么过来了,相信这次也是一样。 没有谁能看穿道祖的心思,更没有谁知道这平静表皮下面潜藏的波涛汹涌。 只有一位因爱成圣的圣人,心头掠过了浓浓的忧虑。 与各位天生就断情绝爱的同僚不同,正是因为尝过情爱的滋味,她才知道这情毒发作起来,是有多么的可怕。 它能让人生,也能让人死,更能让人生不如死。 看着眼前这一双双眼睛,道祖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自从雪衣离开之后,这天外天又恢复成了从前的样子,他生活了数亿年之久的地方,渐渐也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太安静了,池塘里的莲蓬没人摘了,后殿的竹鼠也渐渐恢复成了往日的猖狂。 明明什么都没有变,但却又觉得什么都变了。 是他的心跟从前不一样了。 等众神诉完苦,心满意足的离开之后,道祖在原地枯坐许久。 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心烦意乱之下,道祖离开了天外天,来到了下界。 好巧不巧,他正好撞上魔祖被踢下床,雪衣捡浴袍披的场景。 那光洁且带着几分指痕的脊背,几乎刺伤了道祖的眼。 从刚刚的景象来看,不难猜出这里十几分钟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魔祖虽然在最后关头犹豫了一下,但骨子里的掠夺本性是不会变的,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他差点将雪衣给弄伤。 呼吸一滞,道祖的气息顿时就泄了出来。 “谁?出来!”就在房间门关闭的一瞬间,雪衣猛地扭头,下一秒,她正好撞上青年的胸口。 无数的思绪最后都化作了本能反应,就在雪衣的手即将刺穿青年胸膛的时候,他及时开口:“嘘。” “别出声。” “皆罗他…还没走远呢。” 第118章隐忧 雪衣心中的隐忧 “你来做什么?”看着熟悉的身影,雪衣下意识的蹙眉,她实在是搞不清楚这人的来意。 她身份暴露之后,她虽然不是这方世界的魔祖,但两人也应该是半敌对关系才是,更遑论自己当初在他眼皮子底下横行无忌,按理说他应该分外恼恨才对。 可现如今她看着,对方似乎并没有那个意思。 如果说之前的道祖还有些犹豫的话,那么在看到刚刚那个场景之后,他突然就不作他想了。 那一秒钟,胸口里翻腾的,分明就是嫉妒。 说起来可笑,他活了这么久,竟然到今天才因为她,所以才觉得自己是活生生存在着,而不是大道的棋子与冷冰冰的机器。 他真的一个人太久了,那禁锢无数年的感情,也终于走到了失控的边缘。 从她抬头望向自己的那一刻起,道祖就已经知道,自己永远都回不去了。 这一跤,他跌的结实。 “你们两个……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么?”道祖轻声呢喃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么他就要尽快了。 刚刚那样的事,希望以后也永远不要再发生才好。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见事不对,雪衣后退了两步,眉头皱的越发深了。 “如果说你是因为皆罗的话,那我觉得大可不必,我会看好他的。”见他敛眉不语,雪衣却是会错了意。 听了这话,道祖顿时笑了:“以我对皆罗的了解,你根本看不住他。” 他这话说的笃定。 力量是一回事,心情又是另外一回事,即便雪衣很强,但她也不可能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看着魔祖,只要一有机会,魔祖势必要搅的三界难以安宁。 没有雪衣同样经历、现在正意气风发的少年,怎么可能肯按捺的下自己的脾气。 起码当年暗算和囚禁的仇,他肯定是要报的。 没有失去过的人,区区心动,怎么可能让他止步于此呢? “现在他不是已经初露端倪了?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雪衣顿了顿,不说话了,可见她心中也完全清楚,想这样就让魔祖安静下来,那是不可能的,但如果要陪他搞事的话,雪衣自己又不愿意。 “对于你们两人的关系,你现在心中是不是觉得十分为难?你分明清楚,如果你阻止他,短时间内他可能不会说什么,但长此以往,心中必定生怨。”魔祖天性桀骜,就好比当初的雪衣,昆元和天道,还有那么多神明越是不准她做什么,她就偏偏越要做什么。 过来人的忠告,那都是后来人在吃过亏之后才能想起来的,雪衣再劝也是白搭。 “可如果你不阻止他,你又分明知道,前路坎坷,一旦踏入,你们两人往后都再不得安宁。” “你好不容易从另外一处牢笼逃脱,现如今又要眼睁睁看自己陷进去。”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么?” 不得不说,道祖这人洞察人心的能力不比雪衣差,不愧是赢家,一举就点中了雪衣心中忧虑,但又一直没有开口言明的事。 “你究竟想说什么?”然而即便被面前的青年说中了心事,雪衣也只觉得不耐烦,她跟魔祖如何,还需要旁人来指手画脚? “我想说的,自然是你们两个不合适。”就在雪衣耐心告罄的前一秒,道祖终于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雪衣眸色瞬间冷了下来:“合不合适,不是你能置喙的。” 道祖:“既然你这样坚定,不如我们打个赌如……” “没空,滚开!”雪衣大概能猜到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赌她和皆罗最后究竟能不能走到一起,但是这对雪衣来说,却是大忌。 “我从不拿感情做赌注。”因为能拿来当筹码的东西,都太过廉价。 见雪衣表情越发冷淡,道祖先是一愣,接着眼中闪过了不知名的情绪。 “我知道了。”他这样说着,雪衣也懒得探究他究竟知道了什么。 “如果你要是觉得仅凭这样就能离间我和皆罗,兵不血刃就能解决眼下的危机,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你打错了算盘。” 原来,她竟然是这么想的。 “我并非是为了皆罗。”与昆元不一样,道祖的温和只在表面,他骨子里就透露着不容置喙的霸道。 既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自然就不会像昆元那般犹犹豫豫。 在雪衣震惊的目光中,道祖在她唇上蜻蜓点水的一吻:“我这回,只是单纯的为了你。” 他低下头,“现在,你可明白?” 青年近乎喟叹的声音,让雪衣几乎是瞬间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似乎是预料到了她的动作,道祖还算轻松的挡住了迎头而来的攻击。 毕竟再怎么生气,这里离“雪衣”家那么近,她也是不敢有什么大动作的。 雪衣这次是真的惊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道祖竟然是这个意思! 清楚之后,她反而冷静下来了:“我不喜欢你,并且以后也不会喜欢你。” 雪衣十分确定这一点。 这话她说的认真,落到道祖耳朵里,虽然他有所准备,但心头还是猛地一颤。 “……没关系。”将攥紧的手掌收拢到衣袖里,道祖一派风轻云淡:“我会慢慢让你喜欢上我的。”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输过。 无论是昆元也好,还是皆罗也好,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雪衣总觉得对方身上的这股自傲跟自己如出一辙,可也正是因为了解,所以才预感不妙:“你想做什么?我警告你,你要是乱来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道祖心头猛地一松:“你瞧,就连你自己,对皆罗都不是十分信任,不是么?” 雪衣默然,她相信皆罗的情谊,但她不相信皆罗的脑子。 两人之间原本还算甜蜜的感情,被道祖这么一说,仿佛处处都是漏洞,这怎么能不叫雪衣心浮气躁? “与其看你如此,不如我亲自帮你证明。”证明你们根本不合适。 “我再说一遍,不、准、动、他!”雪衣这回是动了真怒。 “你对他倒是一往情深……”可惜,他根本担不起。 这样的心意,皆罗怕是要不得。 临走的时候,道祖只是这样似愁似叹的轻声感叹了一句,但忆及他一片沉寂,不透一丝光亮的眼睛,雪衣本能的觉得心中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