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唯宁总觉得,他今天奇奇怪怪的,便忍不住问:“怎么了,是有事吗?” 跟她有关,会让她难过? “没、没有,你想吃什么,要不我给你打包回去吧,或者我给你做饭,想吃什么都可以。” 孟唯宁就更好奇了,他好像想要掩饰些什么东西。 孟唯宁跟他认识不久,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事情。 “伏铭,你可以直说,不用瞒着我,如果你怕会影响我的心情,那我可以告诉你,不用怕,我没你想象中那么脆弱,我可以承受。” 那边一阵长久的沉默。 孟唯宁跟着他的沉默,捡完了所有掉在地上的糯米小糍粑。 她正要起身丢到垃圾桶,一直沉默的伏铭突然说话了:“我知道是谁传的流言了。” 孟唯宁跟着一顿,没有站起来,就着蹲在地上的姿势问:“是谁?” 刚问出口,她却似乎有了答案。 那个,她最不愿意相信的…… 伏铭会先问她心情如何,又支支吾吾不肯说,显然是怕她知道真相会难过。 她会难过,会因为谁难过,似乎不言而喻。 那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心揪了起来。 “光子说,最开始,这话……”伏铭顿了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是莫以书他们在酒店传出来的。” 孟唯宁手上力度一松,刚刚捡起来的糯米小糍粑重新掉落到地上,撒了一地。 就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大脑有短暂的空白。 刚刚她在公交车上,还回忆起从前的美好,却没想到现在,竟然……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呢。 孟唯宁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去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 迟衡不爱她,出轨,被她捉奸在床,其实她都没那么恨。 但是,他父母最信任的人,在他们离去后,给他们唯一的女儿泼这样的脏水。 第26章也挺甜的 天边乌云聚拢,惊雷响彻天空。 夏季的雨总是没什么规律,来去随心,刚刚停了的雨,又开始下起来。 孟唯宁瘫坐在地上,雨滴往她身上不停地落,然而她却像根本没有感知到这雨的存在,丝毫反应也没有。 不停有车往路边开过,溅起污水落在她身上,行人用怪异的眼神看她,走至近前,故意绕开。 但是她的世界,是与世隔绝的。 其实可能传出流言的人就那几个,莫以书原本就是其中之一,她早就想过这样的可能,但是却一直心存侥幸,觉得不会是她。 她并不是觉得,自己有多么喜欢她所以才不想她这样对自己,只是因为,她是父母亲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人。 如果这世间真的有魂魄和神灵的存在,她根本不敢想,她的父母知道这件事会有多难过。 孟唯宁手撑在被雨冲刷过的地面上,渐渐收紧,好看的双眸里,头一次泛起决绝冷漠的情绪。 从小,父母导她向善,教她“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对她说“世间万般恶,然医学应该胸怀广阔,众生平等”。 她被医书和中药香熏陶得心软,是除了医学之外什么事都很难以去计较的性子。 她不计较,却有人计较。 她给别人留面子,别人却往她身上泼脏水。 每个人心中都有恶。 她也不是完全没有脾气。 如果换作是她父母在世,想必也绝对不能忍。 雨好像什么时候停了。 却又好像没停。 除了她身处的地方,还是大雨倾盆。 孟唯宁眨了眨眼,雨滴从睫毛滚落,像是一只刚刚哭泣过的小鹿。 她抬起头,看见了一把黑色的大伞,遮挡住了落雨的天空。 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雨停了。 是有人替她撑了伞,挡住了她最害怕的大雨。 是的,那一年梅雨季节,久雨不停,成了她心中绕不开的阴影。 她总是在下大雨的时候,变得很脆弱。 “孟医生。”是伏铭的声音。 他的声音不像平时装正经,也不带着点幼稚的搞怪意味,而是放得很轻,就像是春天雪化了,第一朵花开,那么温柔。 孟唯宁抬眸看向他,眼睫轻轻颤动着。 伏铭半蹲着,微微颔首,垂眸看着她,丹凤眼里倒映着她的脸。 大伞只遮住了他的头,而雨不停落向他的后背。 “伏铭。”孟唯宁叫他,声音轻轻的,“你觉不觉得,今天有点冷。” “对,下雨了。”伏铭伸出手来,手掌心摊开,“我们回家吧,我给你煲汤喝。” 孟唯宁看着他伸出来的手,他摊开的手掌心,他半蹲着的姿势,一如当年,迟衡到西和接她那一幕。 那天久雨不停的西和市放了晴,她以为是往后晴空的开始,却没想到,也只是另一个深渊。 如今,相似的选择出现,她呆滞地看着伏铭的手三秒。 这三秒里,她想过很多事情,许多选择和可能性不断地在脑海里盘旋。 三秒结束后,她别开脸,不再看他伸出来的手,也没把自己的手放到上面去。 “我腿麻了,等我一下,我可以自己起来。”她说。 话音刚落,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传来,她被伏铭打横抱起。 那把黑色的大伞落到地上,很快被风吹着,翻滚着跑远了。 孟唯宁还来不及惊呼一声,他的声音自上而下落下:“孟医生,我可不会什么医术,也没你这么温柔,你要是感冒了,我只会捏着你的鼻子给你灌药房买回来的药。” 他又说:“反正咱俩衣服都湿了,伞也干脆不要了,如果我感冒了,都是因为你,你得负责照顾我。” “你放我下来!”孟唯宁扯住他的衣服喊,“这样不合适。” “不放。” 雨好大,就像依萍问她爸要钱那天一样大。 孟唯宁想睁开眼看他,被雨水糊了满脸,眼睛也睁不开。 肯定好狼狈,孟唯宁想。 她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睛,在一片迷蒙中,看见他的侧脸,和完美的下颌线。 雨实在太大了,很快那侧脸又变得很模糊,而他每抱着她走一步,她的头就跟着摇晃一下。 在这摇晃模糊的雨幕里,他的侧脸始终如一。 她记起小时候,陪父亲去乡下给别人义诊,山路难走,她走不了多久就累了,父亲就会蹲下让她趴到他背上背她走。 父亲的背宽厚又温暖,带着一点衣服上的皂香,让她昏昏欲睡。 每每都是到了地方被父亲温柔叫醒:“栀栀,到了。” 只有爸妈会叫她栀栀。 她的名字是父亲对母亲爱的证明,孟以徳和宁舒的女儿,叫孟唯宁。 但是父亲却从不叫她宁宁,因为那是属于母亲的称呼。 她出生的时候,栀子花开,院子里总是飘着香,而栀子又是一味中药,所以她有了这样的一个小名。 栀子花,是她母亲最喜欢的花。 她其实也分不清,是因为恰好那时栀子花开她才有了这样的小名,还是因为母亲喜欢栀子花她才有这样的小名。 不过似乎那也都不重要,她是爱的证明。 也会有人,那样爱她吗? - 孟唯宁醒来的时候,卧室很安静。 窗户开着,外面雨已经停了,天色暗下来,孟唯宁随手拽过床边的闹钟一看,晚上八点了。 这么晚了,孟唯宁也没想到。 下午回家后,她洗完澡吹干头发就跑床上睡觉,伏铭说要给她做饭。 这一觉,就睡到了八点,也不知道伏铭有没有给她做。 从卧室出来就闻到空气里飘着一股排骨汤的香味,孟唯宁猜测,应该是冬瓜炖的。 走到厨房门口,厨房里灯亮着,但是没有人。 “伏铭?” 孟唯宁转过身,一边叫伏铭的名字一边找他。 不在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睡得头晕脑胀的,孟唯宁接了杯热水坐在玄关处等伏铭,没多会儿,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