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璇玲把原先横在冠上的簪子拔下来,簪子从网状冠之间穿了过去稳稳的固定好了龚昊岚的长发,又按了一下他的肩膀,他便自觉转过身来,供闵璇玲观看。 闵璇玲显然对这一支暂子十分满意,反复点了点头,“我家王爷真好看。” 龚昊岚下意识用手扶了扶簪子。实际上他这一些日常配饰多到了不可数的数目,即使皇帝皇后都不喜欢他,但逢年过节还是会装一装样子,赐给他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其中白玉簪不再少数,每一支都比这一支要精致一万倍,每一支都是出自名家之手。 但这一支,是目前为止最特殊的。 “走吧,王爷,回军营去了。”闵璇玲弯了一弯眼睛,谁知才刚跳下三层台阶,前面徒然传来一阵不太美妙的动静,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他们这一个方向而来。 分明都是一副很多天没有吃饭,面黄肌瘦的面孔,此刻合在一起却没有半点弱态,像是要去赴梁山大会似的。 结合之前种种,很容易让闵璇玲误会他们是来搞事情的。他警惕地挡在了龚昊岚跟前,谁知那一群人完全无视了他们两个,浩浩荡荡地往前面走去了。 这个架势看上去是去打群架的。 现在北漠军兵临城下,谁都可能随时完蛋,是什么力量促使他们团结一致搞事,闵璇玲十分好奇。 看了眼龚昊岚,他也没有要阻止自己八卦的意思,闵璇玲走过去,抓住了一个尾巴的手臂,笑着问,“敢问前面发生了什么?兄台这么着急是去?” 来人瞥了一下他身上的装束,看上去有些不太情愿地回答道,“前面有人跳井了。” 闵璇玲更奇怪了,现如今这里就是一座荒城,连饭都吃不饱,每一天大概会有很多人去死吧?每一天大概都有人在自杀? “哦?这样啊。”闵璇玲笑了笑,“谢谢这位兄台了。” 不再为难他,松手让人走了,他也嘀嘀咕咕地拍了拍袖子,扬长而去。 闵璇玲冲着龚昊岚跳了跳眉,大拇指指了一下他们涌动的方向,像是在无声的询问他要不要跟上。 她能看到,自然还有别人能看到,伏在少女身上哭天抢地的妇人就是其中之一,她颤颤巍巍地挪开自己闺女的手,待看清龚那一行字的内容时,顿时流露处错愕惊恐的表情,她捂着嘴巴后退一步,跌坐在了地面上。 闵璇玲眼力说不上有多好,却还是看清龚了上面的字,写的内容很简单、很直白,只有四个字: 南梁必败。 人群中虽然大多是不识字的,但也有小部分有一些学问,看清龚上面几个字眼的同时还不忘记念出来,给那一些不识字的福利。 听完这四个字以后,在场之人,无不面露惊慌,倒抽冷气。 不怪他们,这四个字实在太让人浮想联翩了,太守女儿不知道为什么投井自尽,自尽前还用血字写出这么一些字,素来爱天马行空的看客一下子将脑细胞发挥到了极致,联想到了无数种可能。 首先是第一种,人群中不少人认为是有南凉军玷污了这一个少女,少女为了保持贞操而自尽,临死前却又放不下自己对仇人的怨恨,才发出这样恶毒的诅咒,这一类人似乎比较多,因为百姓门已经开始了对南梁军的口诛笔伐,好像眼前的就是真相似的。 无端被畜生等称呼糊了一脸的闵璇玲面无表情。 “我说那一些人就是吃饭不干事的,现在你们信了吧?” “这哪里是不办事啊?他们简直就是作孽啊!” “……” 还有第二种人,他们并不认为这一些字是太守女儿本人写的,他们觉得这是天意,是老天显灵。同时对即将而来的大战表示了担忧。 无论如何,不管这是不是出自她的本意,都造成了一种十分不好的影响,闵璇玲甚至在怀疑是不是有人蓄意要毁坏他们南梁军的形象,这么做对谁有好处? 闵璇玲沉思了一瞬,很快就得到了答案,答案只有一个,便是北漠军。 真正厉害的杀招不是你在战场上可以以一敌十,是你在还没有打仗之前,就让你自己的子民也怀疑你们的实力,进一步的去攻击你们。 若是这样,她就只能说她很佩服那齐王了,他表面上是答应了龚昊岚不动手,却没有说不适用暗招,这一些暗招还实用的这么不动声色,若是不细想……就是细想了,也未必会怀疑是北漠军干的,毕竟这件事太小了,如果不是他们今天出来,压根就看不到这一出戏。 高,实在是高,既当了....又立了牌坊,你还以为他是翩翩君子,暗地里却已经使了无数阴招了。 虽然这么说很牵强,但闵璇玲却莫名觉得自己没有想错。她转身用探寻的目光瞧龚昊岚,他亦是满脸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些百姓可谓毫不卖他们几个面子,他们两个此刻是站在最前排的,很多人都能看到他们身上的装束,但是他们满脸俱是讽刺,声音还越来越大声,生怕他们两个听不见似的。 闵璇玲走上前,冲太守夫人抱拳,“夫人你好,在下闵暮,担任副将,想看一看你女儿的手。” 这话说得实在是有一些莫名其妙,人家女儿死了,官府还没有来,仵作还没有来,凭什么轮到一个副将来?你们打仗的手还要伸得这么长?还看人家的手,怎么听上去就像图谋不轨好吧。 他们丝毫没有考虑到一具尸体没有什么好图谋的,闵璇玲这么一说,他们又声势浩大的讨伐起来。 而太守夫人也被身边的声音搅的心烦意乱,加之丧女之痛,此刻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这么一个奇怪的要求就是她爆发的口,她警惕地抱着自家闺女的头,“我管你是什么副将,别打我女儿主意,好好打你的仗去。” 龚昊岚走上前,从怀中掏了一块玉佩,在妇人面前晃了一下,“夫人。本王的属下唐突了,但还请你配合一下。” 玉佩上面两个大字太守夫人还是认识的,她脸色立刻变了,当即挪了一下腿,朝着龚昊岚重重一拜,“臣妇叩见宁王殿下!不知宁王殿下驾临,多有失礼,情宁王殿下海涵。” 龚昊岚收回玉佩,说道,“不妨事。夫人之痛本王明白。”冲着闵璇玲的方向微微点头。 周围的百姓脸色也是一变,在他们这一块封地,常年没有什么皇孙贵族,他们一辈子都看不到这一些皇家子弟的模样,骤然就有这么一个人站在面前,他们又惊又奇,仔细一瞧,这个人似乎也和普通人一样,除去比普通人长得更加精致,气势更加强势一些,也没镶金贴银、一脸高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