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连凤丫冷哼一声,当着两兄弟的面,张开了手掌,兄弟两人就看到里头空空如也:“早上是妇孺过来,想把我们一家子重新骗回老宅去。半夜里是小孩子过来,是要偷秘方子上的佐料。连家老宅人才辈出,今后不发达都不可能啊。” 谁都听得出来,她在嘲弄。连小宝还有些懵懂,但连大宝已经懂得见人听话,他有些难堪:“大姐,你咋能说咱奶她们早上是来骗你们回老宅呢?明明咱爷是很有诚意的想要让你们回去住。咱爷说舍不得你们住这破茅屋。” 这一次,连凤丫没说完,她爹却淡淡开口:“你们走吧,看在同流相同血的份上,今天这件事,我就不让里正知道了。” “大伯……”连大宝扭头瞅瞅身后的灶台,有些不甘心的喊了一声。 “再不走,可就喊里正来家中了。” “我们不是贼。”连大宝还在狡辩。 连大山淡淡说道:“深更半夜,你们无缘无故出现在我家,不是贼是什么?” 连大宝一咬牙,领着弟弟走出了灶房,看着走进夜色中的两兄弟,连大山失望的摇摇头:“秋娘,二弟这两个儿子,这路怕要走歪啊。” “就你心善,人都来偷咱们家了,你还替你二弟想儿子。” …… 七月十五,家家祭祖。 连大山一家子是被“分家”出来的人,按理说,就已经自成一家,可以在自己家里祭祖了。但是村子里分家的也不止连大山一家,基本上,每一家在每年祭祖这样大事的时候,还是会一大家子的人一同祭祖,就和没有分家一样。 至于老大山一家子该怎么祭祖,那要看老宅人是不是真的还把他们当做连家人看,若是老爷子眼中还有他这个儿子,自然就会派人来叫他们回家给祖宗磕头。 早早的,连大山就坐在院子里,一双眼时不时抬起,朝着远处观望。 “凤丫啊,你爹那样,娘看着心里难受啊。”万氏抹抹眼泪,心疼的望着院子里丈夫的背影。做夫妻这么长时间,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家的丈夫是怎么想的? 摇摇头,万氏拉着连凤丫的手腕,嘴角露出一丝苦涩:“你爹他啊,这是盼着老宅那里有人来叫咱们回去磕头呢。” 连凤丫不说话,垂下了眼皮,隐约沉思起来。 万氏絮絮叨叨的说着:“是我害了大山啊,要是娘这肚皮挣点气……” 连凤丫脸色微变,顿时打断万氏接下去的话:“娘,你有竹心!”她是在提醒,竹心也是带把的儿子,是可以传宗接代的。 “可是你弟弟他说不了话,以后再没有一个人照顾着,他今后可怎么办。” “娘,”连凤丫依旧没有脱离稚气的小脸上,闪过一丝不喜:“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竹心要是听到,他会怎么想。”她说道。 她喜欢那个虽然说不了话,但是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聪慧的孩子,小小的竹心,叫她心疼,叫她温暖。 抬起眼,连凤丫神色越淡:“竹心是我弟,别人心里怎么想他,我管不着。在我心里,我弟弟连竹心就是顶天立地的小小男子汉。”她不知道为何,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怒意,看了一眼院子里傻等的连大山,努力压制住心中怒火,大步朝着连大山走去。 “爹,有意思吗?”她问。 “啊?” “我说,爹,你这样干等着有意思吗?要么,我们这就去镇上买纸钱,摆台子,买肉杀鱼供猪头,烧了元宝纸钱给祖宗,把这祭祖的事情干的漂漂亮亮。要么,你现在就跟我去连家老宅,去亲口问问他们,今天个祭祖,他们是也不是要请你!” 这话,半分骂人的话都没有,却把连大山说的张嘴结舌。连凤丫眼角扫到角落里的小身影,朝着他招招手:“竹心,过来。” 小小的身影听到姐姐的话后,没有迟疑,就小跑了过来,连凤丫将小人儿拉到自己的身份,手掌柔和的摸着小家伙的后脑勺子。 她摸着连竹心的后脑勺子,对连大山说:“爹,你面前站的是你一双儿女。你闺女被人害的遭遇那样的事情,却差点被罪魁祸首再次害死。你儿子年纪虽小,却已经聪慧懂事,若是能说话,那一定不比老宅的那位秀才老爷差。” 掌心下,连竹心微微颤抖,连凤丫摸摸他的头,似在安抚他。继续对连大山说道:“可我今天个要问一问爹,你儿子难道天生生下就出不来声吗?” 她看到眼前壮汉粗壮的身体莫名一震,那张憨厚的脸上,露出了迟疑。她微微冷笑……其实,面前的这个老实憨厚的男人,心中早就有所猜测了吧。 “不可能的……他们……”猛然意识到说错了话,赶紧的闭上嘴巴不肯说话了。 这一次,她不准备再继续包庇着这个爹,不准备继续让他自欺欺人。 “爹,你说什么不可能?我说了什么,你觉得不可能?我可是什么都没说。” “我……” 望着面前局促的男人,这个人,正因为她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来自亲人的温暖,正因为他虽憨厚老实软弱,却还会在危急的时候想着护着妻女孩子,正因为这份维护,她愿意抛弃上一世的名字,做这个一介山野村姑。 可是,他即使对老宅人说过绝情的话,那心中永远也不是真正的放下,他为了那一点点完全不可能的来自连老爷子和连老太太的承认,他愿意做个睁眼瞎! “爹,你心里早有猜测的吧。竹心不是天生的哑巴。你其实早就有些怀疑了吧。”连凤丫无情的拆穿连大山。身后匆忙的脚步声追了上来,“凤丫啊,你不能够这么对你爹说话啊。你爹他……心里苦啊。快别说这些事了。”万氏匆忙跑上来想要拽住连凤丫的手,却抓的一手空荡荡,她的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失落。 连竹心听得懵懂,他的年纪还小,即使聪明,他却绝不可能从连凤丫那样的话中,明白他今日的哑病,有可能是老宅那些他喊作叔叔婶婶的人干的。 连凤丫拉着连竹心向后退开两步,拉开了与连大山夫妇之间的距离,她知道,重病需用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