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家突然多了一个人,万氏和往常一样起床,却被院子里赤身砍柴的高大壮汉吓到了。 万氏“哎哟”一声叫了起来:“凤丫凤丫,家里遭贼了。你快来看啊。”惊慌失措地就扯着嗓子喊她闺女。 连大山刚巧推了门,手里拿着个木盆,正要往院子中那口井去打水洗漱,就被冲过来的万氏,紧张地捉住了手腕子。 “她爹,有贼,有贼!” “贼?什么贼?”连大山刚起床,还迷迷糊糊,惺忪着眼皮子,万氏说的话,到了他的耳朵里,却还没有反应过来。 突然! “贼?贼在哪?在哪在哪在哪??”这可终于后知后觉,脑子里的瞌睡虫也一下子被惊醒了。 左看右看,到处找那个贼,终于在院子不起眼的偏角,看到那个“贼”! 连大山倒是好,一看到那“贼”是个壮硕男人,还光着膀子,他到是没有立刻去抓贼,反倒是手里的木盆“咣当”一声丢地上,伸手慌乱捂住万氏的眼睛: “莫看莫看咧!” 万氏被她男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一愣的,突然明白过来,连忙一把扯过连大山捂着她眼睛的那只厚实的大掌,伸手毫不客气,在连大山粗壮手臂上,那么一掐,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一拧,骂道: “你发甚毛病?你捂我眼睛有甚用咧?去抓贼呐!” “嘶~疼咧!”连大山那张标准庄稼汉子憨实的脸,此刻,不可言喻地扭曲得他亲爹连老爷子在这儿都未必能一眼认得出来,“秋娘秋娘,快松手呀。” 顿了一下,又咧咧巴巴说:“贼贼贼……贼在看呐!丢人咧。” 万氏被他这可怜兮兮模样弄得,顿时又好气又好笑,松了手去,嘴里却不忘骂道: “要你有甚用,抓贼去啊。” “不、不是!”连大山解释不清地一跺脚:“真的!秋娘,贼真的在看咱们呐!不信、不信你自己看嘛。” 万氏不相信,果然顺着目光看过去,正好和那“贼”视线对了正着,万氏心里嘀咕起来……现在当贼的都这么张狂了? “好像……好像不是贼。” 连大山小声地在一旁提醒。 “胡说,不是贼,你认识他?” “真的不像是贼……贼,贼会给咱们家劈柴火?”连大山满脸纠结:“可是一夜之间家里多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连大山要被自己心里两个想法弄得凌乱了。 褚先生跟在连凤丫的身后,瞅一眼身前女子,撇了撇嘴,那胡须跟着颤了颤…… 他刚刚听到了万氏的喊叫声,一猜就知道,肯定是那个谢九刀被万氏瞧见了,当做了贼看,正准备走上前去,给万氏解释一下…… 身旁这当家娘子倒好,一把抓住他,拦在他身前,一声不吭地看她爹娘的闹剧……这瓜娃,还好不是他闺女,连自己爹娘也坑。 “当家娘子,别怪老夫多嘴啊,咱们这样站在一旁不吭声地看着,可不好。” 连凤丫嘴角勾起的弧度,足以说明她心情不错……这对活宝爹娘,自从离开了那个吃人的狼窝之后,倒是越来越有生活的“乐趣”了。 “可是你不觉得,看完我爹我娘这一出之后,心情愉悦不少吗?” “额……”褚先生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能够说什么? 正想着,前面的女子,开口继续说道: “这些日子,家里气氛无比的沉重,爹和娘虽然不曾在我的面前,表达出来他们的担忧。 但我是知道了,他们也心情沉重,只是在我的面前藏着掩着。想来他们是不愿意打扰到我,给我添加额外的麻烦。 这样也好,让他们闹一闹吧。” 身后的褚先生心中仿佛被大石锤了一下,凝神定睛看向身前女子,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看着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其实比谁都温柔吧,只是用的总是别人看不懂的方式——用她自己的方式。 眼看着,连大山拿起扁担,就要上前去“抓贼”,连凤丫不再迟疑,连忙走上去:“爹、娘,怎么回事啊?” 她走上去,好巧不巧就挡住了连大山的路。 连大山伸手就把她往自己身后拉去,“凤丫,你小心躲着,家里遭贼了,爹去教训教训那个小贼。” “……”看连大山撸起袖子要干架的架势,连凤丫心中一阵无语……爹,人家手中的那把大刀能够把你的扁担劈成一段一段的! 心里这么想,嘴里却说:“爹,你说的是那个人吧?”说着伸手朝着谢九刀指过去: “他不是贼,是个乞丐,昨晚上我听着门口有声响,开了门一看,这不,他就饿的两眼昏花倒在我家门前。 说书的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看他着实怪可怜的,这不,才收留下他。” 说着,扭头看万氏:“娘,你们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万氏听着她闺女的说辞,这才稍微释怀,但峨眉还是蹙在一起,一脸讲究地将谢九刀上上下下打量个遍,大到破破烂烂的裤子,小到破了个洞露出大脚拇指的鞋,这才点点头: “嗯,看样是个乞丐没跑的了。” 谢九刀差点儿吐血,连凤丫说他是乞丐,他忍了,可那丫头的亲娘一阵打量之后,就肯定地说他是乞丐没跑的了……他谢九刀哪里像个乞丐了? 万氏又说:“那就留下来吧,虽然咱们家现在……”遇到麻烦不太好……正说着,万氏声音戛然而止,话锋一转: “总归就是家中多上一双筷子,也……也总比他在外头饿死的强。”说完侧首朝着谢九刀看去: “你就留下吧。” 连凤丫抿唇一笑,也朝谢九刀看去,打趣道:“还不谢谢?老佛爷可是点头了。” 幸而现在“老佛爷”不算是禁忌的用语,没有和皇家太后扯上干系,否则,她是难逃一个大不敬之罪。 连大山来了兴致,走上前去:“你这是在作甚?砍柴么?” 谢九刀站在一旁不言不语,连大山也不太在意,只定睛朝着那堆柴火一看: “哎呀,这柴不是这么劈的。你这柴劈得有横劈,有竖劈。 不懂了吧,这柴啊,要顺着纹路劈,才省力气又好劈。” 连凤丫往前走两步,顺眼瞅一眼,眼底闪过了然……她爹可不懂这些道道,那柴火劈的模样、裂口,劈痕,甚至木纹的粗细,谢九刀不是在劈柴,他是在练刀! “来,我教你,”连大山拿起他的斧子,“我劈给你看,你可要看仔细了。” 边说着“哐当”一声,木墩子被劈开,只见连大山一脸得意洋洋:“看到了吗?我这柴劈的就是个经验。” “还有啊,劈柴得用斧头,你拿大刀怎么劈?” 一旁谢九刀不接话,也不怼人,连大山大有跃跃欲试说不停嘴的趋势。 连凤丫嘴角抽搐了一下,“爹,你还洗漱吗?娘要发火了。” “啊?……啊!洗,我这就去洗漱。”连大山愣了下,听着万氏要发火,连忙拔腿跑。 连大山走了,这角落,只留下连凤丫和谢九刀。 “你把青花奴印遮住了。”她的视线,落在对面谢九刀绑着额发带的脑门上,昨日夜里的青花奴印,被额发带遮住了。 谢九刀面无表情:“我要时刻护在连娘子的左右,额头上的奴印太招眼了。遮住,也省去许多麻烦。” 说到“奴印”两个字的时候,谢九刀的眼中闪过浓浓的厌恶之色。他虽然不惧别人视线,不惧人奴身份,却厌恶这额头上的两个字! 连凤丫清眸无波无澜:“迟早,我会让你顶着额头上的青花奴印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 谢九刀轻嗤一声,不予置评……她以为,她是谁? “行啊,那就有劳连娘子费心了。”如此敷衍的回答,谁都看得出,他的敷衍和心底的不信。 他身前女子不为所动,不恼怒不意气用事,清眸深沉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过会儿我要去闻府,我请褚先生给你备上一套干净的衣裳,你去屋里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