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河。 连凤丫脑子里浮现了三个字。 谢九刀看着天色,“咱们该启程了。” “不急。”她在地上到处看,眼睛突然一亮:“有了。” 惊呼这一声,谢九刀“咦”了一下,什么“有了”? 就看到连凤丫蹲下身去,捡来一根树杈子。 那送饼子的大娘看着她还玩儿着小孩子在地上胡乱画画,就笑了:“你这女娃,都是个大姑娘了,咋还和俺那孙子一个样儿,拿树钗子捣鼓泥巴玩儿。” 就说着:“行行,那边儿个俺儿子吃完咯,俺好去收罗收罗。” 没走两步呢,就被叫住了。 连凤丫放手上还捉着树杈子,还蹲在地上,抬着头问:“大娘你见过这个吗?” 那模样看起来傻呵呵的,谢九刀撇撇嘴,也不知道太子爷看到什么感想。 “哪个咧?” “这个这个。”连凤丫用树杈子点了点她跟前儿的泥地上:“瞧过么?” 那大娘起先以为她瞎画着玩儿,这会儿够着脑袋真去看,“这是啥子哟?” 听得这大娘这么说,连凤丫心里有数了,她原先还奇怪,这里怎么没见水车。时空错位,这个时空,既像极了她后世那个时空的历史,又有所偏差。 所以她也是拿不住,上一世早就有的孔明车,这一世是有还是没有。 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从小就生活在那山沟沟里,这具身体的记忆里,她没找到孔明车的任何一点点印象,也不知是原来那个连凤丫生活闭塞,所以接触的东西少之又少,还是因为这个时空里,根本从来没有出现过孔明车。 孔明车,通俗的叫法叫做,水车,用以地处高地的灌溉。 在她前一世的那个时空,许早之前就出现了,蜀国时候更是经过改良,一直延续到后来,作为农业灌溉所用。 谢九刀也看了两眼,“这奇奇怪怪的东西是甚?” 那大娘看不明白:“天色不早,俺还要收罗东西回去干活儿。” “诶,好咧,大娘走好。” 等那大娘走了,连凤丫才拍拍屁股站起来,浑然没有一点女儿家的形态,谢九刀翻个白眼,暗道太子爷果然口味独特。 “大娘子,咱们也该启程了。” “晚几天。” “为什么啊?”谢九刀就不乐意了。 这穷山恶水的地方,难道还要游玩儿? 再说,这女人说一出是一出,当初什么话都没有,就说要往北去。 还说要去陇右。 陇右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现在又说逗留就逗留,依然不给一句解释。 “为什么?”连凤丫擦了一把手,手指一伸,豪迈地一挥,把她眼前一大片荒凉指了个遍: “看不到吗?” “你叫我看甚?”谢九刀顿时就黑了脸,她就这么壮阔的往四周一指,谁知道她到底指的是什么,又要叫他看什么。 “你瞎啊。”狠狠鄙夷了一把谢九刀,“满目黄土,收成惨淡,缺水啊!” 还问她看什么? 连凤丫真觉得,谢九刀白长一双眼,脑子也不太好使。 她倒是没有反思她自己,谁跟得上她这脑回路。 谢九刀这下是真的脸黑成锅盔:“我看得见!”区区四个字,字字从牙缝里一个一个蹦出来,别提他此刻还死死捏着拳头,咯吱咯吱的作响。 这女人,怎么越来越气人了。 “看到还问。”女人轻哼一声,语气里都透着“你傻了吧”的意思,不理会一旁的人,朝着他们树下的马车,大步而去,谢九刀在身后,看着那大步离去的女子,狠狠闭上了牛眼,心里不断对自己说: 救命之恩、救命之恩。 他眼还没睁开,前头女子叫嚷道: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找个农家借宿啊。谢九刀,我平素怎么没觉得,其实你挺憨厚的。” 轰隆隆—— 雷霆作响! 谢九刀心里千万个滚雷,他脑仁儿不仅疼,太阳穴还在隐隐的暴突。 粗声粗气喝道:“来了。” 却到一直在一个失孤的老大娘家借宿了,都没个好脸子。 连凤丫仿佛没看到似的,吆喝着谢九刀做这个做那个人。 终于,谢九刀忍不住了,手里的斧头一砸:“大娘子!你到底要作甚!” 堂堂九尺男儿,哪里受得了无缘无故的使唤。 “嚷嚷什么。”女子不把这怒喝放心上,一头埋进了泥地里,还是拿着树杈子,在地上比划。 谢九刀拧了刀眉,放眼望去,沿着墙根儿,全都是她用树杈子比划出来的玩意儿,就是一个马车轱辘样的东西,零零散散的在地上比划了许多许多。 连凤丫在计算,她觉得,上一世没好好学习,就是最大的过错,悄悄,现在搞个老古董,还要计算半天呐。 其实也不怪她,这玩意儿是那么一个原理,可生活在现代的人,谁会去亲手制作一个水车? 课本儿上原理是学了,但要把原理制作成成品,那还需要一些时间,和更多的计算。 谢九刀看她漫不经心,根本不在意他,顿时看着那满地的“杰作”,他就想要弄清楚,这女人到底比划的是什么玩意儿。 可他话没来得及问出口,那女人突然放下手中的树杈子,“九刀啊,你得走一趟。” 谢九刀忍着心里疑惑,粗声粗气问道:“去哪儿?” “进城。” “想吃烧鸡了?” “你明儿个进城去,找些好本事的木匠,还要好体力的壮汉。” “你找这些做什么?” “你觉着这几日我是瞎玩儿的?”连凤丫指指地上: “这玩意儿,你以为瞎画的?” “难道不是?”他不解。 “明年开春,天老爷肯不肯赏不赏脸降雨,没人知道。 但明年开春时候,有没有水浇地,就靠这个了。” 她话刚落下,谢九刀不信的惊呼了起来:“啥?” 他又看对面那蹲在地上,毫不顾忌形象的女子,那张寻常的面容上,一脸严肃,想想自己怀里兜着的那一大叠的地形图,谢九刀把到嘴的话,压了下去,一口应承: “行,我明儿个一早就去镇上走一遭。” 第二天,谢九刀当真早早出了门。 回来的时候,果然带上了八个人回来,借宿的大娘一看来了生人,心里紧张起来,她本来也不留人借宿,只是人家给的银两多,她一个失孤的老婆子,日子过得紧巴,这一下子得了的银两,守着一点儿用,够她用上三年五载。 可这突然家里进了这么多生人,谁也心慌慌咧。 “这是?” “大娘别怕,”身后,连凤丫伸手握住了老大娘干瘪的手掌,掌心中的余温传递了过去,“这是我让我堂兄在镇上请的雇佣。您瞧瞧,说不定还能看到熟脸。” 她这一说,那大娘果然还真找了一两张熟脸:“这不是张家木匠师傅嘛?” 连凤丫看了去,视线在八个人身上溜达一圈儿,微微拧了下眉头。 谢九刀指了其中三个:“这仨人是干木匠活的,剩下五个,是镇上找来干粗活的。” “就这些?没了?” 谢九刀点点头:“这镇上干木匠的本来也不多,别个人手底下还有活儿要干,也抽不开身。 至于干体力的五个汉子,我可费了大把子力气找的,这还是看在我出的雇钱多的份儿上。” 毕竟他谢九刀是生人,镇上的人会有个提防。 “那就……凑活用吧。” 她把仨木匠拉过去墙根儿那儿:“我这画的,能够做出来不?” 木匠看了半天,没看明白是个什么玩意儿,但那画他们看着,三人先没给答复,聚首在一起,嘀咕了一阵子。 连凤丫没催促,她还挺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