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生试分三场,县试、府试、院试。 三场合格者,称科生员,合格后,可入府学、州学、县学学习,其中一部分挑选出来,可入国子监,另一部分需要各省学政进行岁考和科考。 县试连考五场。 放榜那天,淮安城中,一番热闹。 虽说这只是童生试第一场,但是于许多人家而言,这却是鲤鱼跃龙门的第一步。 商贾官宦,寻常百姓,但凡家中有参加童生试者,无不是又紧张又期待又担忧。 榜单前,一个小小身影伫立,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喧嚣万分,甚嚣尘上。 有高兴的,有伤心的。 谈不上人生百态,却在这张并不大的榜单前,喜怒哀乐苦之人,都有。 连凤丫伸手摸了摸身前小家伙的脑勺子:“走吧,去见先生。” 正是春雨贵如油,一把油纸伞,遮住了淅淅沥沥的春雨,也遮住外界的喧嚣。 那榜单上,赫然有着三个字——连竹心。 闻老太傅早已经收到了消息,老眼中有着欢喜,见一旁眼笑眉舒的罗管家也乐呵呵的掩不住脸上的喜气,老太傅以拳遮唇,故作严厉: “这也才是童生试的县试而已,离着以后的路,还远着呐。” 罗管家从善如流地道:“是是是,这才哪儿到哪儿,就是一个童生试都还没结束。回头小公子回来,老奴这就说说他,不骄不馁。” 明明是按照闻老太傅的话,顺着说的,老太傅却不高兴了:“也别太严厉,那小子也才读了多久的书啊。” 罗管家闷着头笑……这好也是您老说,不好也是您老说。 不多时,有人来通传,说是连竹心来见老太傅了。 罗管家立即亲自去迎了那小人儿来见闻老太傅。 这边老太傅勉励了一番话,又告诫一番,“四月里就是府试,好生安下心来温习功课。” 又让罗管家领着连竹心出去吃早先就早早准备好的庆功宴,说是庆功宴,其实只是一餐丰盛的饭食,饭食却都是连竹心喜爱吃的。 “从前的时候,老夫最爱这雨中散步,如今啊,人老咯……”闻老太傅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对着屋子里仅留下的连凤丫絮絮叨叨。 素衣的女子,从善如流地提议道: “先生不嫌弃,民妇陪先生雨中散步。” 老太傅闻言,老眼中闪过笑意,随后,从檐廊上传来爽朗的笑声,“可记得撑伞,老夫如今身子骨不比从前了。” 连凤丫眸中一烁,提着裙子,跨过门槛,一手从一旁的侍从手中接过了油纸伞,追着老太傅已然先走去檐廊尽头的身影而去。 一把油纸伞,撑了开来:“先生小心脚下。” 两道身影,顺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一路往府中河池而去。 河池畔,老太傅仰头望那伫立不动的水车: “你道,春,是什么?” 连凤丫不动声色,答:“万物复苏,大地春回,生机勃勃,欣欣繁荣。” 老太傅又问:“你那庄子也是吗?” 连凤丫微愣,随即扬唇一笑,那清眸中,星星点点,璀璨闪烁如星辰: “是。它是。” 老太傅抚摸着胡子,好奇地追问: “都道那庄子不出粮食,你要那庄子作何用?” “不可说。” 这次换老太傅愣住,随即哑然失笑:“你这丫头啊……罢了,不肯说就不说了。倒是有件事,” 老太傅话锋一转: “童生试后,竹心那小子是去国子监,还是留下参加岁科二考?” 去国子监自然就可以随老太傅去京都城了。 继续参加科考,那自然是要留在淮安城了。 连凤丫沉默了,却问老太傅: “先生这么肯定,竹心他能过了童生试?”竟然是直接问,童生试后,如何如何,就没想过,过不了童生试,一切都是枉然? “老夫自己的学生,他能。”老太傅脸上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骄傲。 连凤丫心内却是一阵撞击……居然是如此的肯定啊。 “先生心里可已有打算?”她不信,这老先生心里没有其他打算。 老太傅看了对面女子一眼,终于沉吟道: “入国子监,固然是一个好的出路。 以老夫的私心,想那小子一步一步走,国子监中不乏好的夫子先生,却也复杂。” 话到此,连凤丫心中明了了,所谓的国子监中也复杂,指的恐怕是国子监里藏着各方势力,各种站队。 有皇亲贵胄,有世家贵族,有权势官员,像连竹心这样寻常背景的老百姓,想要在国子监中站稳脚,只怕必须得站队。 但这小子偏偏又是当朝老太傅的亲传弟子,身份又着实敏感,最好的办法是,不入国子监。 “民妇同先生想的一样。”连凤丫点头施一礼:“先生考虑周全。” 闻老太傅见面前女子,果然不是装模作样,她却是理会了他的意图,心中又升好感: “回去吧。”他道,转身时,扫一眼那水车: “这水车,也是大地春回兴兴向荣的一物。” 连凤丫撑着伞,没有应答,一老一少,又顺着来时的路,踩着脚下青石砖的小路,往回走去。 三月里 连凤丫城郊的庄子,大约是造好了。 “大娘子,庄子里已有七十二人。 成人五十二,其中男人二十一人,女人三十一人。 孩童二十人,男童九人,女童十一人。 共七十二人,全部签了死契,已经全部登录成册。 庄子上,管事郑三娘,账房徐图海。” 连凤丫点点头,叫了郑三娘:“剩下的事情,你来安排好,看着合适的,厨房里安排上人手,还有其他琐碎的。” 郑三娘道是,又道:“刚田地里,也已经种上了庄稼,林子上的树,也种了下去。 河塘还在挖。 明日就去街市里买些鸡鸭鹅,再圈出一块地,买上猪崽子养着。” “这些,你看着操劳就是。” 连凤丫揉了揉眉心,“大家伙都散了吧。” 郑三娘好像还要说什么。 “三娘有话直说。” 郑三娘等人走了,这才指着屋舍左边的那块地:“那个地,是个死地,全年里什么都长不活,大娘子留着它做啥?” “那块地,先放着,暂时不去动,等秋来时候,到时再说吧。” 郑三娘听着,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