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被忽视的感觉，顾清巍并不陌生，却很不喜欢，他眼神猛地凛冽下来，无框镜片后面藏着的眼睛第一次在阿琴面前表露出阴郁的杀气。他浅色的眼珠子像两颗漂亮的玻璃片，折射着清冷的光芒。 正当他打算接着说些什么的时候，阿琴突然弯下了一直僵硬地挺直着的脊背，伸出两只枯瘦如柴的手。 然后她慢慢地把脸埋了进去，不多时，从她的指缝之间渗出几滴透明的液体，“吧嗒”一声砸在地上，扬起了一点灰尘，飞溅开来，晕开一片形状不规则的痕迹。 女孩茫然的抽噎声中带着几句弱弱的话，她没放弃，仍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你相信我......我害怕，清巍，我害怕......” 顾清巍纡尊降贵地蹲下身子，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决定牵住了她的手，“好了，没事的，我相信你。但是你现在太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好吗？” 他轻车熟路地发挥着那些在欢场上推杯换盏作科打诨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轻而易举地就击溃了这女孩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心理防线。 待阿琴回过神来，人已经被他扶着回了房间，不知不觉间脑袋就躺到了枕头上。 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睡意却汹涌地突然袭来，温柔地将她卷进了困倦的漩涡之中。 她的确累坏了，昨天从gm出来之后整整一夜没睡，那个电光石火间出现的想法像一只恶鬼的手，从燃烧着红莲之火的无间地狱中伸出来，准确无误地一把抓住了她的心脏，折磨得她险些将自己吓出失心疯。 半个小时之后，顾清巍抬手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水，十分嫌弃地看着紧紧抓着自己手指的那只手，眉头厌恶地皱成了难看的疙瘩。 他轻轻推了一下撤出来，见床上那女孩睡得很熟，虽然脸色仍是紧绷着的，却没有半点会醒来的迹象，于是他松下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来到她租的这间公寓狭窄的“阳台”上——顾清巍原本一直以为这块方寸大小的地方是用来放养狗的笼子的。 他掏出手机，飞快地拨了个号码出去。 “柔姨，是我，她......是，是说了点事情，不过跟我们之前想的不太一样......嗯，我现在怀疑曲清尘根本就没在监狱里边。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具体证据？具体证据还没有，不过应该不会很难拿到，你先去查一下，看看监狱里现在关着的那个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待会儿回去，嗯......” 说着，顾清巍有些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这些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话弄得他喉头不自觉地干涩起来，“好，就这样，剩下的等我回去再慢慢跟你解释。” 说完之后，他挂掉电话，将手机塞进兜里，同时把阿琴给他的那张纸揉了出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乍一看，这的确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缴费单没有错，不过就是项目有些特殊而已，那些专业名词他也看不懂，一大串繁复的汉字拥挤在一起，其中还不时地夹杂着几个英文单词。 谭婧，整形，曲清尘。 他再次把这三个关键词在脑子里梳理了一遍，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张皱巴巴的纸抚平，强迫性地折了整整齐齐的三折，之后才肯重新放进口袋里。 如果这事是真的，那他和宋冬柔的计划就不得不做出重大调整了。 顾清巍有些诧异，他本来只不过是想把谭婧也拉拢到他们的阵营里边，想通过她从顾北华那里得到点儿什么关键信息，却未曾想到竟然会误打误撞地发现这么一出更大的阴谋。 原本作为目标的一片光尘没有顺利得到，却阴差阳错地收获了一整颗陨石，顾清巍思量了一瞬，觉得这生意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