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夜憋了一下午的眼泪忍不住刷一下就掉了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流。 他心里那堵自以为坚不可摧的高墙轰然倒塌,将过往那些吉光片羽的画面全部湮没在下面,樯橹灰飞烟灭。 “哥......”他颤抖着嗓子叫了一声,小腿肚已经开始打颤,“你别这样说话,我害怕。” 萧景琰拿烟的那根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动作幅度很轻,几乎微不可查。 但他很快地就恢复了如初的平静,镇静地轻轻抖了一下,将烟灰掸到一边的垃圾桶里,不冷不热地说,“你害怕什么,我以为我弟弟早就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呢,怎么现在跟我说话还会害怕?” 他一向是不苟言笑的那个类型,轻蔑的话语一经由他的嘴,如同锋利的匕首淬了毒,杀伤力瞬间翻了好几番。 萧景夜好几次想抬手扶住自家哥哥的肩膀,手指伸伸缩缩,纠结了好几个来回之后最终还是没能抬起来,只能勉强扶住墙壁的一角。 他连牙根都是酸软的,咬牙的力气都使不上来,说话的时候喉头好像被黏糊糊的浓痰堵住了一样,“哥,爸......爸他......” “死亡确认书我刚才已经签好了。”萧景琰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欲言又止的话,似乎对自家弟弟这吞吞吐吐的毛病有些不耐烦,“葬礼也已经在安排了。” 死亡和葬礼,这两个词闯入萧景夜耳郭的时候,他脑子里最后紧绷着的一根神经也倏地绷断了,眼底闪闪烁烁的亮光瞬间暗淡下去,如同高高挂在天际的流星,一不小心偏离航线,落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之中,被撕裂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再找寻不到了踪影。 他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道,“葬礼......这么快就要安排吗?我还没去看看他,他现在......” “人在太平间冰着呢,62号柜子,想看的话最好还是趁着今天晚上,明天我就打算把人带回家去了,葬礼应该会在后天举行,土葬,和景煜的合在一起。” 他轻轻地又吸了一口烟,缓慢而冗长地将这口青白色的雾气吐出来,“这样也好,到了那边也能有个照应,省的爸之前总是念叨景煜来着,这下终于能见着面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些话,语气平铺直叙,如同在读课文的小学生,机械的音节拼凑中听不出半点或喜或悲的情感。 萧景夜听得头皮有点儿发麻,有点儿难以置信地说,“就这样?” 萧景琰用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鬓角处沾着些许凉薄的汗水,不答反问道,“那你还想怎么样?” 萧景夜说不出话来。 是啊,他还想怎么样呢? 还想再和萧战吵几句嘴,还想再听他说上几句呵斥的话,还想再和他相视着瞪眼,还想...... 起码让他能看着自己安稳下来,能看着自己娶妻生子,能听到下一代的孩子叫他一声爷爷。 这样的事情是最不能将想的,想着想着就会收不了尾,陷入无穷无尽的悲伤之中。 明明还有那么多的话想说,还有很多的事情想和他一起做,虽然嘴上会发生各种各样的矛盾,但那个人始终都还是在心底占据着不可撼动的一方地位,名为父亲。 萧景夜没敢接着往下想,强行撕扯着情绪逐渐回到现实里。 萧景煜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清冷地勾着唇角,从单薄的两片嘴唇之间挤出一声轻嗤,“说说吧。” 萧景夜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