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深看着唐笑脸上还没来得及干的泪痕,突然就想起来了之前她以为他死在国外了,而他却又好端端地回来了的事情。 她是怎样伤心又绝望地抱着自己已经怀孕了的这个消息,悲喜交加地从那个假的穆云深手里逃出来,又是怎样伤心绝望地行走在举目无亲的陌生道路上。 当他找到她的时候,从背后望见她孤零零走路的样子,是怎样不齿这样的善意欺骗,是怎样的心疼她。 但是现在再想想,这一切的痛苦不都正好是他造成的吗? 相比起带给她的欢乐,他带来的痛苦好像更多一些。 把一个自己喜欢的小姑娘娶回家里去,却一手将她变成了现在这副忧愁哀怨的模样——这可能就是一个男人觉得最失败的事情了吧。 压抑住内心深处的兵荒马乱,穆云深靠近一步,想将她抱进怀里。 可是她却挣扎开了他的手,生生往后倒退了一步。 她眼神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冷静与成熟,看的他心里有些不由自主地发寒,怔在原地,不敢再动她一下,也不敢再拉她过来。 两人之间隔着这么短短的一下不,却像是隔了一条皎皎银河。 “穆云深。”唐笑抬起头来,声音平实得几乎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仿佛她就是在讲述意见很寻常的事情,“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嫁给你吗?” 穆云深听着她这话,感觉身体是从未有过的虚弱,似乎连趴着都是一件极其浪费体力的事情。 于是他身后撑在床一边的栏杆上,眼睛迅速弥漫起一层猩红色的血雾。 是啊,为什么要嫁给他呢,是因为爱情吗? 如果是在以前,穆云深绝对有自信可以这样拍着胸脯大言不惭地如是说,但是现在他不能,他没有这样的自信。 她现在是要摊牌了吗,告诉他其实她从来都没有爱过他,嫁给他也只不过是因为在当时那种情况之下,她不得不伸手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其实无论那根稻草是谁伸出去的,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抓住的吧。 在湿冷的黑暗中沉睡了那么久的人,眼前突然出现了光明,怎么可能会不抓住,眼睁睁地看着它从眼前溜走呢? 她究竟打算怎么说,是要告诉他,她只不过是在那种畸形的家庭环境里受了伤害,所以才勉强在他这里避避风、歇歇脚?如今发现他不够好,所以就要走了,是吗? 思及此,一抹恼恨的猩红划过他眼底,如同一把最灼热的火焰锻造出来的刀锋。 他看着她,没有回答,就这样静静地等着她说出最残忍的话语。 唐笑也没有追问,只是扯出了一个破碎不堪的笑容,说,“穆云深,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就是男女关系不清不楚。我讨厌我爸爸那么早就去世了,我讨厌我妈妈为了养我一定要再结婚,我讨厌谢秋德娶了我妈妈之后却对她一点也不忠诚,真的......很讨厌。” 说着,她慢慢苦笑了一下,满身锐利而冰冷的锋芒都在瞬间垮掉,“我会嫁给你,是因为我们那时候很纯粹,很简单,那时候我在你的眼睛里只看见了我一个人,没有比人,我以为你会是不同的,以为我对你来说会是独一无二的,可是......” “没有可是!”随着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灌入耳中,他心底最深处涌出来的狂喜之情犹如从地心喷发出来的岩浆,一波一波地翻涌上来,带着足以让人融化的高温,聚集在胸口的一处,烫化了一切尖锐的沙砾和顽石。 他这么久以来所想听到却没能实现的话语,竟然会在这样狼狈尴尬的氛围中不期而至。 穆云深强行压抑住心中的狂喜,脸上肌肉牵了牵,几乎是从心口逼出来了一句话道,“没有可是,笑笑,你就是我的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