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舟见众人都瞧见了那支金簪的异处,便将金簪收起,交还给了侯府的那侍女。 那侍女颤抖着地接过了金簪。 一时之间,殿内的众人皆是神色各异。 凌解语花容失色。 凌澈面色铁青。 叶煦冷冷道:“侯爷若是还不肯信,无妨,在场的各位,不拘是谁,想必都愿意取下发间的簪钗,以证清白。” 凌襟怀暗自叹息。 到了此时,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他瞥了凌解语一眼,眸中凝聚的尽是怒意。 凌澈亦是勃然大怒,只不过,他的怒气,却是冲着那侯府的侍女去的。 “混账!你胆敢做下那样的事,你说,究竟是为了什么要那样做?竟还牵连了侯府?” 凌府的侍女一听之下,吓得目中迸泪,忙望向凌解语。 见凌解语丝毫没有护着的意思,她便只得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 “婢子是因为……芳芷她,她以为婢子与她交好,却不知,婢子早便因一些事与她有了嫌隙,甚是看不惯她……” “你!你竟然……”芳芷指着她,气到说不出话来。 那侍女根本不敢去看她。 她见公主不愿透露身份,凌解语也不挑破,便也不敢造次,只能当做不知,接着道:“今日,一见到那冰佩琴,婢子便想着……想着划坏了它,好叫芳芷受主上责罚,这才、这才一时糊涂,做了那样的错事……” 凌澈听了,长长地叹了一声,对叶煦道:“叶公子,府上之人在宫宴之际做下这样的勾当,本侯实在难辞其咎……” “凌侯。” 叶煦打断了他,道:“这件事,恐怕府上这位侍女不是主谋。” 凌澈顿了一顿。 叶煦已经接着道:“她方才说,这支金簪是她的,可寻常侍女,不太可能插戴如此做工精细的金簪,况且,为何这样的金簪其他侍女都没有,独独她有?” 他冷冷一哂,道:“当然是因为,有人将金簪给了她,要她以此行事。想来,这金簪比起普通首饰,更加锋利趁手,这才会被选中,特意交给了她。” “再者,她明知今日宫宴之上,公主会用冰佩弹奏,若非有人撑腰,她哪里来的胆子,敢去损毁公主要弹奏的琴?” 凌澈听得一阵默然。 若说,他先前还不甚清楚,那么现在,他自然已经明白,是谁指使了这侍女行事。 他忽然开口,对叶煦道:“叶公子,此事,你若是想要一查到底,以你之能,不难。不过,你可要想好了,今日,南轩与北楚使团的人都在宫宴上,此事若是真的张扬开来,难保不会让外人看了笑话。到那时,你在陛下那里,可不好交代!” 叶煦听罢,玩味地笑了,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原来,侯爷也觉得此事丢人啊。” 凌澈一窒,神色变得异常难堪。 他暗中咬了咬牙,道:“叶公子,你究竟还想要怎么样?” 凌解语在一旁,一路听下来,已然又惊又怕,惶惶不安。 她心里明白,今日,叶煦是为何而来。 若是想要叶煦罢手,便只能去求云嫤。 一想到此,她便觉恼恨极了。 可如今形势迫人,便是她再不甘愿,她也只能低这次头。 她心中想得笃定,便再不敢耽搁,忙快步行至云嫤面前,竭力凑出一记笑容,道:“此事,全是我教导无方,纵了这婢子无礼,实在是我的错。如今,冰佩琴已被她毁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不过,洛姑娘放心,我愿赔偿银钱,我也愿将这婢子交给姑娘,要如何责罚,都凭姑娘的心意。” 云嫤听了,瞧了那侯府的侍女一眼。 那侍女一听凌解语方才的那一番话,早已吓呆了,半晌方回过神来,忙对着她哀求,道:“三姑娘,三姑娘,您不能这样啊!您不能将我交给她们,您得为我做主啊!” “闭嘴!”凌解语斥骂了一声,又对云嫤道:“姑娘意下如何?” 云嫤望向叶煦,与他对视了一眼。 彼此竟都明白了心中所想。 云嫤淡淡地对凌解语道:“凌三姑娘要将此人交给我,那倒是不必了。今日之事,究竟谁是主谋,三姑娘心里,应当比谁都清楚,我要这婢子做什么?” “至于银钱赔偿,更是不必。冰佩琴之于我的意义,远不是你的银钱可以抵偿的。” 凌解语的面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云嫤又道:“不过,你们有一点说对了,此事的确不宜张扬。” 她停了一停,冷声道:“那便就此作罢。” 说罢,她冷冷地瞥了凌解语一眼,道:“往后,还望凌三姑娘好自为之。” 凌解语垂目不言。 该说的话既然已经都说完了,叶煦便对云嫤道:“我们该走了。” 云嫤点了点头,便随着叶煦,行至凌襟怀面前,同凌襟怀道了一声“告辞”。 凌襟怀心中羞惭,没什么别的话可说,只与他们道别。 随后,云嫤便带着绿芍芳芷她们,同叶煦一道,往殿外行去。 凌府的那侍女冲着她的背影,俯身而拜,又回过身来,对着芳芷一拜。 芳芷停下步子,看了看她,便头也不回,随云嫤走了。 凌解语此刻正一肚子怒气无处可发,当下便对那伏在地上的侍女呵斥道:“还不快滚下去!” 转而又对着凌澈道:“兄长,我——” 凌澈劈头盖脸地骂了过去:“愚蠢!愚蠢至极!我怎么会有你这样蠢的妹妹?” “那洛府的女子究竟与你有什么仇怨?竟能让你去动公主要弹奏的琴?若非叶煦听那女子的,放过了你,现下,你便不是在这,而是去陛下跟前领罪了!” 凌解语叫兄长这一通大骂,登时泪流不止。 凌澈气急攻心,目光瞥见凌襟怀,才勉强冷静下来,道:“兄长,我见你方才与那位洛姑娘见礼,当是相识的,不知,她到底是何人?” 凌襟怀素日脾性温和,此刻的面色却是难得地,十分生怒。 他道:“洛姑娘是洛太妃的娘家侄女,我们同在书院读过书。” 凌澈听了,一时若有所思,道:“那便也是叶煦的同窗了……难道,他就是因此,才要替她出面?” 凌襟怀沉着脸,对凌解语道:“我了解洛姑娘的为人,她不是个会轻易与人结怨的性子。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澈亦道:“还不回长兄的话?” 凌解语刚刚才受过一场惊吓,现下,却又要被自家的兄长们责备。 往日里,她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 她越想越气,当即恨声道:“大哥哥,你口口声声向着她,却不知道,她骗了你!她可不是洛太妃的什么娘家侄女,这位洛姑娘,便是公主!” “你,你说什么?!” 凌襟怀怎么也料想不到,凌解语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别说是凌襟怀,凌澈的面上,也是震惊非常。 凌解语哽咽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若非如此,我又怎会犯糊涂……” 凌澈一听,忙道:“你这话是何意?” 凌解语到了这时,也不敢瞒着了,便吞吞吐吐地将原先打的主意说了出来。 凌澈怫然变色,道:“原来你做那些,是为了叶煦?你好大的胆子!” 他重重“哼”了一声,道:“方才,叶煦就在这,他可有正眼瞧过你?何况,人家是冲你问罪来的,何曾对你有过一点怜惜?我劝你,趁早死心罢,他绝不可能娶你!” 凌解语放声痛哭。 凌澈见她哭个不住,是真的伤了心,不觉也有些后悔,方才不该对她那般发作。 他不由将口气放软了些,道:“好了,别哭了,事情都过去了。方才,公主既然那样说了,应是不会再追究了。快把眼泪擦了,兄长陪你回宫宴上去罢。” 又对凌襟怀道:“兄长,我先陪解语去一趟。” 凌襟怀似乎还处于对云嫤真正身份的震惊中,听他唤了一声,方回过神来。 他瞧了瞧凌解语。 他本就与这个妹妹疏淡,此时见凌澈转了态度,如此维护她,倒也不好再教训她什么了。 便点了点头。 等凌澈兄妹离开了,凌襟怀仍立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也回映辉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