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楠从未拥有自己的小屋,对此也无概念,被告知此事后,只疑惑问了句,“哥哥?” 她还以为,这是要和荀宴、林琅分开的意思。 钟氏温柔解释道:“哥哥也有自己的屋子呢,这不是和他分开,只是不睡在一块儿,其他时候都可以在一起。” 静楠点点脑袋,由她牵着去看内室。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杏色帐幔,随窗外清风微微飘动。榻右置了一座衣橱,内分四层,分别用来放衣、袜、鞋。 正中摆放一座游鱼戏水屏风,隔开的,是一方小桌和小小的妆台。 但静楠年纪尚幼,妆台中摆放的都是些孩子玩具。 能有如此细致的布置,足以说明荀家的用心之处。 “圆圆喜欢吗?”温氏问。 “喜欢。”静楠微顿,“谢谢姐姐。” 温氏笑了笑,也没在意这称呼,“喜欢的话,抱一抱姐姐怎么样?” 她看出来,小孩乖巧,但不大会主动亲近人。 便是对三弟,至多只是敢伸手牵一牵而已,若非不是怕惹人不喜,便是从未有人教过她。 既到了荀家,温氏想,小孩儿么,多撒撒娇才是好的。 静楠仰起脑袋,看了看她,在温氏的鼓励下投入了那微张的怀抱。 女子温软清香的怀抱,是小静楠从未体会过的,与妙光师太、荀宴林琅,曾经的阿娘都截然不同。 像一团柔软的棉絮,被包裹在其中,温暖怡人。 大约是温氏含笑的面容太柔和了,静楠无师自通地、忍不住在她怀中蹭了蹭,软软唤了句,“姐姐。” “哎。” “姐姐。”静楠看着她,眨眨眼。 “嗯?” 小孩从荷包中掏出最喜爱的雪花酥,递去。 “给我吃的吗?” 点点脑袋。 温氏愈发开心,又抱了抱她,将雪花酥接过,“谢谢圆圆,姐姐很喜欢。” 听了这话,小孩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眸光明亮,显然也是高兴的。 恰时,微风和煦,夏阳正好。 温氏哄孩子很有一手,短短一日的时间,就已让静楠十分信赖她。 跟在她身后转,像个小尾巴。 荀宴归府时,看见静楠一刻不离地跟着大嫂,微微一怔。 “圆圆。”他唤道。 静楠毕竟同他最熟,闻声立刻小跑了过来,甜甜叫了声,双手奉上一捧杨梅,“姐姐给的。” 杨梅大而红润,看得出定是极甜。小孩初次尝杨梅,没有章法,腮畔染上点点红色汁水,变成了小花猫。 荀宴未接,纠正她,“唤嫂嫂。” “姐姐?” 林琅亦出声,“是嫂嫂,不能叫错了。” 嫂嫂这个称呼,于静楠而言陌生无比。她根本不清楚这词意思,因此略歪着小脑袋,好奇望两人。 林琅声音一滞,因她这可爱的模样,无论如何都再说不出话了。 萌混过关的方法,在荀宴这儿却不适用,他伸手一弹小孩额头,“叫嫂嫂。” 神色淡淡,倒是不见凶态。 温氏见状并不插手,立在一侧含笑看着。 非她对自家夫君有意见,但嫁入荀家六年,从三弟阿宴被接回府中的那日起,她就感觉得出,这个弟弟,其形容气势与家中其他男子都不同。 清贵,夭矫不群。 女子微妙的直觉让她隐隐意识到,三弟绝非池中之物。 身为长嫂,她同荀宴打交道的地方并不多,只是因此更加谨慎些。 静楠是荀宴带回的小姑娘,所以他教导孩子,温氏便不会过多置喙。 教了半晌,重复十几声,被弹了几次额头,静楠终于学会了“嫂嫂”这个称呼。 只是这段时日小孩被宠惯了,乍然被这样对待,不免抿着唇,有点委屈。 耷着小脑袋失落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不忍。 但荀宴是何人,他调|教下属都很有一套,何况是个孩子。 一只泥人做的小猴突然出现在静楠面前,一摆,一弄,都能做出不同姿势,极为生动。小孩的目光几乎瞬间被吸引过去,目不转睛,兴趣满满。 荀宴也不逗她,直接把泥猴放到小孩掌心,“给圆圆的。” “谢谢哥哥。”小孩认真感谢,转瞬就把方才的小小委屈丢在了脑后。 微微颔首,荀宴对温氏道:“辛苦大嫂了。” “圆圆乖巧,我也喜爱,没什么辛苦之说。”温氏道,“家中只有阿栾一个孩子,他常觉孤单,圆圆来了倒是正好呢。” 荀宴一笑,忽然感觉腿上一暖,低头看去,原是被静楠抱住了。 小孩抱住不止,还用脸蛋蹭了蹭,竟是一副撒娇的模样。 她仰起脑袋,双眼亮晶晶,像是在让人摸摸脑袋。 荀宴顿了顿,顺从心意摸去,“明日带你出门玩儿。”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和剧情交错着来~ 第21章圣心 当朝官员上值并不严,一年能有五十多日假。 若不图上进,只在原处养老,挤出百来日的假亦不难。 但自荀宴从皇帝那儿领差后,就少有不忙的时候。 荀家人早已习惯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身影,年节能不落下已是特意为之了。 荀巧曾感慨道:阿宴如此,真叫他汗颜。 所以,荀宴说出要带静楠出去玩儿的话,当真令人惊讶。 钟氏倒很支持,“这样也好,圆圆初至京城,还是你先带着熟悉些才好。” 荀宴略一点头,不欲向他们解释并非带小孩去街上玩儿,而是进宫。 皇帝特意点名让静楠随他入宫,道要归还她夜明珠,其中多少小心思,荀宴无暇猜测。 总归不是坏事,带小孩往宫中走一趟也好。 **** 骄阳似火,赫赫炎炎。 马车行至宫门前停下,荀宴亮出令牌,守卫放行,又行驶一段。 皇城巍峨,朱漆高门,一层层秦砖汉瓦,玉龙金凤,辉煌且威严。 宫人行走其中,见荀宴皆敛衽俯首,神色静默。 静楠见了,不知不觉也小脸严肃,不多说一字。荀宴好笑之余,也未置一词,在宫中是需谨慎些。 越往内,宫人笑颜愈发多起来。 全寿迎了出来,笑眯眯道:“圣上等不及,让奴婢来迎接荀公子。” 荀宴颔首,“有劳全总管。” 他客气有礼,全寿笑意更盛,直将人领至御书房门口,方停了步伐。 今儿是休沐的日子,百官不朝,皇帝便专心在御书房内批阅奏疏。 高高的奏疏叠成七八尺高,将皇帝露在书案上的半身都掩在其后,唯见玄色常服一角,和金线交织的云纹。 荀宴正要请安,突然闻见奏疏后传来阵阵咳嗽声。 皇帝抵拳一阵,止住了,又继续抽出了一本奏疏。 室内寂静,唯有翻阅纸张的斯斯声。 请安仍停留在喉间,荀宴垂眸,这一瞬心绪忽然翻涌了下。 “宴向陛下请安,龙体安康。”乍然响起的声音令皇帝一怔,随即涌上一阵欣慰。 儿子总算不用“荀某”“小民”之类的称呼来气他了。 皇帝站起身,沿书案绕行,第一眼看见了模仿荀宴稽首的静楠,不由微微一笑。 “非朝非会,这么多礼做什么。”皇帝道了这么一句,先问静楠,“圆圆,可还记得我?” “记得。”小孩受了宫内氛围影响,声音细细的,“夜明珠伯伯。” 夜明珠伯伯?皇帝咂摸了下这新奇称呼,点点头,“倒是叫得妙。” 说罢,他一抬手,立刻有宫婢奉盘来。 红布一掀,只见其上摆满珍宝,金锭子、玉如意、琉璃扇,还有色香味俱全的御制点心若干。 皇帝和蔼道:“伯伯用这满盘的东西,换那一颗夜明珠,好不好啊?” 身着天子常服的他,今日气势很有些不同,笑意再多,仍是帝王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