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宝捂着嘴,在离开之前绝对没有笑出声。 江小桦带着白雾朝着山下小镇的方向走,山路蜿蜒,越走越窄。自从甩掉了南舟以后,江小桦就不在使用法术,两个人牵手步行,虽然一路无话,但都很享受那份安静。 远处的小路旁边有篱笆,不知道是谁在这偏僻的地方开了一片菜园,蔬菜分类规整,甚至同一种类生长的高度都一样。旁边还有一个同样大小的花园,花园里的花却不分种类的开了一园子,有一种另类的凌乱美。 江小桦带着白雾到镇上的时候,太阳刚刚落山,天色昏暗下来,街上开始亮起灯笼。沿着长长的街道夹道挂了一排,各种花样形状活灵活现。早就有孩子耐不住时间成群结队的在街上跑着玩,来来往往的人潮渐渐拥挤。摊主的吆喝声叫卖声不断,欢声笑语萦绕在整个小镇上空。 白雾一天没吃饭了,江小桦也是。这会儿街上人多,吃的也多。但是忽然白雾很挑食,这些东西她并不太喜欢。 她说:“我想吃你烤的鸡,你做的菜。” 在之前的五百年里,江小桦不仅要修行,还要给白雾做饭,十分自发自学的变着花样做吃的。有时候白雾会想,凡人常说要抓住一个人就得先抓住她的胃,这句话怕是有些道理。 于是江小桦找了一家人不多的摊子,虽然灯会很热闹,但是这家生意确实不好,门可罗雀。谁都会猜测这家摊主做饭估计不是一般的难吃,但事实上,这家摊主做饭不仅难吃还难看。 江小桦给了银子说要自己动手,摊主白拿银子又不用自己干活,十分欢快的就答应了。 江小桦进去做饭,白雾坐在凳子上等着,低头看她生平收到的第一束花。 “姑娘?”一盏花灯从旁过来,带着一个男人的声音。 白雾抬头,就见一个十分腼腆的书生正弯腰看她,见她抬头,书生眼神一躲又转回来。 “姑娘一个人逛灯会吗?我也一个人,可否……” 书生张口说了前半句,白雾就知道他后半句要说什么了。她还没拒绝,斜里飞来一根胡萝卜砸中书生的头以后掉到桌子上,江小桦一手拎着勺子站在摊子后面烧菜,头也不抬。 但就算他不给眼神,书生也有理由怀疑这个胡萝卜出自掌勺之人。 但书生看着还在桌子上打转的胡萝卜,捂着脑袋看白雾。心说好容易鼓起勇气跟姑娘搭话,一句话还没说话就被打断。按道理来说应该走,可是他想拯救一下自己的面子。 “……姑娘……” 这次书生的话刚开头打了个招呼,一根葱就从不远处飞过来斜着扎在桌面上。 书生:“……” 一阵风吹着花灯晃了晃,葱叶子也跟着动了两下。 书生:“……姑娘对不起打扰了!” 他几乎用了一辈子最快的说话速度,十分有礼貌的告了别才走,也不算是丢了夫子的脸。虽然语速很快姑娘可能没听清,但只要他自己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就行了,他怕第三次飞过来的会不会是把刀。 白雾一脸莫名其妙,江小桦也当做没事发生一样继续做菜。他烧完一道莲藕排骨给白雾端上来。放下菜以后走到白雾旁边背过身。 “帮我脱一下外衣,有些热。” 白雾瞥了一眼他的额头,那里连一点蒙蒙的湿意都没有。 “热吗?” 江小桦:“我怕你冷,起风了,衣服给你穿。” 白雾:“……哦。” 直接说是不想再看到陌生男人上来搭讪就好了啊。 但是江小桦要面子,白雾也不好揭穿。只好在江小桦的视线下顺着他把他的外衣脱下来,搁在旁边的凳子上。然后用眼神问他:这样可以吗? 江小桦看了看他的衣服,又扫了一眼涌动的人群,确定没看到什么可疑之人了,才回去接着做菜。 或许是江小桦做菜太香,他做好一道就会上一道,白雾一边吃一边看灯。 路过的人渐渐开始闻着味道侧目过来望两眼,时间久了,就开始有人在隔壁的桌子坐了喊老板。 老板早就拿了银子偷溜喝酒去了,客人喊了两声没见人过来,面上不太好看。 白雾只好善意的提醒:“这老板看人下菜,不做生意。” “不做生意你摆什么摊子?” 这话白雾就不爱听了。 “你有意见?” 那人还要说话,跟他一起的那位拉了他一下,示意他看看那根扎在桌面上的葱。小声耳语道:“我们去别家吧,这家说不定惹不起。” 那人也识趣,甩袖子走了。 白雾吃了一口红烧肉,心说果然美食不可辜负。 灯会上人多,来了两拨男人以后,开始有女人驻足。走在旁边看两眼也就算了,还有个别胆大的坐了下来。白雾说不做生意,他们也不介意,说就是坐下歇歇脚,眼睛却只盯着江小桦看。 白雾:“……” 是,两人都是天人之姿,放到哪里都十分显眼。怪只怪下山的时候都忘记用化相了。 白雾心里不舒服,咬了一口酥饼顿时觉得索然无味。眼睛一边瞥着隔壁桌的姑娘,一边注意着江小桦。 听着她们窃窃私语的惊叹。 “镇子上竟然还有这么好看的人。” “不知道是哪家的。” “以前怎么没见过?” 白雾心里发堵,啪的一声吧筷子放下,从旁边的花束上折了一朵花走过去别在江小桦耳后。 周围顿时一片抽气声,白雾甚至听到了姑娘们心碎的声音。 这下她又舒心的多吃了一碗饭。 等江小桦上完最后一道菜,白雾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当着他的面打了个饱嗝。 江小桦盛了一碗汤给她,就坐在对面手肘撑着桌子看她,眼神细细密密带着笑意。 白雾:“怎么了?我脸上有花?” 江小桦:“有,而且很好看。” 第52章 阿谀奉承的话白雾听多了,重点不是江小桦说了什么,是他的眼神看的白雾不自觉的飘了一下视线。 随即一想又不对,她怎么可能会被人夸一句就害羞?于是她伸手捧起江小桦盛的汤,贴着碗沿说。 “花哪有我好看。” 一本正经明目张胆的自恋。 江小桦还垂眼笑着“嗯”了一声。 这两个人就很离谱。 隔壁摊子有个伸长耳朵听墙角的小矮子忍不住感叹。 “啧,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厚脸皮。哎?哎哎?”参宝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拎着肩膀提起来,一瞬间就换了个位置。坐在白雾与江小桦中间,面前是一桌好菜。 白雾:“肚子还饿着吧,吃完。” 参宝抬眼看她。“现在让我吃?刚才怎么不叫我?” 白雾:“刚才你没说话。” 参宝:“……” 白雾喝完最后一口汤,拿了江小桦搁在旁边的衣服站起身。 “吃完,浪费可耻。” 参宝:“???吃不完你做那么多?” 白雾:“不是还有你吗?” 参宝拿起筷子。“我又不是给你打扫战场的,不负责包圆。” 他虽然这么说,手跟嘴巴却没停下。瞥见江小桦拉着白雾要走,他嘴里咬着肉含糊不清的问:“你们干嘛去?” 江小桦头也不回。“放灯。” 约会。 参宝想说他也去,他屁股都离开凳子了,准备带走一只桌上最有价值的烤鸡当干粮。但他腿一软,屁股忽然又被一股力量坠回去。抬头对上江小桦“想好了再说话”的眼神,参宝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告诉自己。 “灯泡当不得,珍爱生命。” 这里有一条河,很宽但水并不深,河上的拱桥挤满了人,人流动的很慢。白雾就跟江小桦延着河散步,美其名曰消食,顺便找个人少的地方放灯。 其实人间的很多事情在神明眼里都太过无聊,几乎没有太大的意义。但白雾不这么想,存在即合理。虽然她没有放过灯,但她看见人们放灯时脸上的期冀与希望。她觉得这就是放灯的意义,这是人们的向往。 “河神啊河神,我希望父亲的病快点好起来。” 偏僻处人少,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蹲在那里念念有词。“河神大人,虽然我没有钱买漂亮的河灯,但我的心很诚的,我可不可以先欠着,等我有钱了来年一定补回来。如果父亲的病好了,我明年一定放很多河灯给你。” 河灯载着蜡烛顺流而下,像是天上蜿蜒的星河。温柔的光照亮河岸上虔诚跪着的小姑娘,她双手合十两眼紧闭,指尖抵着额头,脸上脏兮兮的。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十分认真的在河岸上磕了一个响头。 白雾叫住她。 “小妹妹,你在放灯吗?” 小姑娘点点头,脸上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愁容。“我想求河神治好我父亲的病。” “治病应该找大夫。” “可是我没钱找大夫,也没钱抓药。” “你母亲呢?” 小姑娘眼睛一暗,始终没有说出她不要我了这句话。只说:“母亲出远门了。” 白雾蹲下来很认真的讲。“河神收不到河灯是不会实现冤枉的,我送你一盏啊。” 小姑娘高兴的笑了,伸手过去接河灯的时候又犹豫了。“这样好吗?父亲说不可以随便拿陌生人的东西。” 白雾站起身。“等你明年把河灯还给我就好啦,神明概不赊账,但是我这可以。”她摸摸小姑娘的头发,叫她早些回家。 等小姑娘走了,白雾看着江小桦手里剩下的那盏河灯。“你许个愿吧。” 不远处人生鼎沸热闹非常,河灯随水而下渐渐飘远。这些千千万万的愿望里,有一个是江小桦的。他托着灯放进水里,拨弄水面让它汇入河中,蹲在河边等白雾问他许了什么愿。 他说:“我希望能有机会再跟你约一场酒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