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一阵麻木:“你……”这家伙怎么还学不会好好说话,一有事便不分青红皂白就往人怀里扑?等等——谢昀一滞。有黏稠的液体滴落到颈间,春夜的风带起一阵血腥气。极为短暂的怔愣过后,谢昀猛然拔剑,砍向那点自幽黑浓密的林间掠来的银光——“来人!有刺客!”黄昏时分,帐内早早点起了蜡烛,烛火影影绰绰,将狭小的帐内烧得昏黄。朔月迷蒙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帐篷暗青色的顶部。他动了动手指,慢慢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围猎,夜谈,中箭,而后昏迷……醒来。帐内空无一人。朔月慢慢地环视一圈,确认谢昀确实不在这个事实,心中漫上一阵浅浅的无所适从。也许是因为,过去不论他哪一次死亡,谢从清都会守在他床前,替他安排好接下来的一切。或许暗夜幽深,或许人声鼎沸,但谢从清总归是在的。仿佛是不可更改的约定。时移世易,大约这世上总不会有一成不变的东西,他要慢慢习惯才是。朔月轻轻地叹了口气,呼气的瞬间,胸腔肺腑传来刺痛,火燎一般。应当是弩箭箭头带着的毒所致。不过伤口痊愈的速度依旧如同神迹,贯穿脖颈的弩箭早已被取下,如今依旧光洁干净。朔月很习惯这种似有若无的痛觉,因此并不在意,披衣出门。正是黄昏时分,暮色流得漫天都是,橘红橙黄,烧着了似的,正浓烈。一个小太监正候在帐外,见他出来,连忙迎上前去。“……这位公公。”朔月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声音喑哑,许是被箭簇伤到了喉咙,“陛下……在哪里?”小太监头垂得低低的:“回公子,陛下有事要忙。”大约在处理刺客的事情。朔月钝钝地点了点头。他望向渐渐浓重的夜色,忽而意识到什么:“天黑了吗?”小太监愣了愣:“是……天就要黑了。”从清晨到黄昏,自己中箭昏死到醒来,足足过了一整天。朔月有些不安——比起过往,这个速度似乎慢了很多。他活动了一下四肢,只觉得轻便如旧,脏腑内的灼痛也逐渐消退下去了,就像那支弩箭从没贯穿过自己的颈项一样。他稍稍安下心来,也许是那支弩箭上有些,不过总归是消失了。“你知道陛下现在在哪里吗?”小太监头摇得像拨浪鼓,朔月问不出什么,只得自己去找。不过围场里风平浪静,想来昨夜那场行刺并没有伤到谢昀,自己的身份也没有暴露,一应事务应当已经平息。谢昀无事,他便放心了。平宁宫里灯火通明,不知谢昀是否在里面。面前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朔月叫住了他:“严大人?”“呀,是朔月啊。”严文卿伸了个懒腰,显然是熬了一天,“来问昨夜刺客的事情?”“几个勾结北狄的逆贼,想借机刺杀陛下,不过如今已经为陛下所擒,正交代同党。”严文卿压低声音一两句话说完,又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他,“你……”朔月对这种目光已经习以为常。严文卿收回目光。好吧,永生不死,百毒不侵,这是活生生的奇迹。“不过,如今对外宣称刺客那一箭没有射中便为人所擒,你的事并没有人知道。”严文卿叹了口气,觉得此事于朔月来说颇不公平,但碍于大局,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身体都好了?要不要请太医?”朔月并不知道严文卿的心思,即使知道,也不会在意——不过是一支弩箭、一个护驾有功而已。这本就是他的职责。“陛下还在忙着审刺客吗?”朔月向灯火通明的大殿探了探头,“这样的话我就不打扰了……”这倒也没有……严文卿一时语塞。不待他说话,朔月已经眼尖地瞧见了不远处站着的谢昀。他心中一松,正要过去,步伐却忽而止住。山坡上夕阳余晖遍洒,谢昀身边站着林群玉。第50章糊里糊涂地过下去“昨日那刺客没有伤到表哥,真是万幸。”林群玉庆幸道,“这些北狄的探子真是可恶,竟然能跑到猎场行凶,一定要好好拷问一番。”真相显然不是林群玉说的这样简单。谢昀不置可否,也无心与林群玉说什么。不知朔月怎样了。脑海中再一次划过这个念头,视线一转,他忽而哑然。落日将将坠下地平线,余晖漫天流淌,烧着了大片层云。朔月一身翠竹青衣站在暮云之前,眼神透亮,是橘红橙黄的浓烈中最清澈的色彩。他想问陛下怎么在这里,刺客可有抓到,幕后主使究竟是谁——而后视线一转,却看到谢昀身旁站着一个红衣罗裳裙的姑娘。那身红裙太过耀眼,仿佛是天边云霞裁出的衣衫,衬得姑娘本人如烈火般明艳英美。朔月不远不近地站着,想起这是林家的大小姐,是太皇太后为谢昀挑选的未来皇后。——按正常逻辑发展,矛盾即刻就要发生。严文卿疾走两步跟上来,素来巧舌如簧的少卿大人面对此景此景,半晌没憋出一个字,悄悄给谢昀打手势,示意朔月刚到,什么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