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附近其实少不了算命先生和打着重病求助旗号的乞讨者,但他们是真是假,大家都心照不宣。 舒檀好奇的是,“你听谁说的?” “心内的老莫说的,说是他的一个老病人,这个月没按时来开药,就打电话问了句,这才知道这回事。”陈丹摇摇头,叹了口气。 晚上回去,她跟厉宁述说起这事,还叹口气,说自己以前也见过这样的病人,宁愿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命理学说之上。 “总要有个希望,不然你让他们怎么过下去,病了本来就难熬,再没点心理安慰,熬不下去的。”比起舒檀,厉宁述见过更多走投无路的人,毕竟很多人都是将中医当作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马当活马医的。 舒檀闻言点点头,道理她都懂,只是觉得唏嘘。 厉宁述见她有点沉默,干脆换了话题,道:“我们的书稿已经全部整理完成了,你要不要提前先看看,然后给点意见?” 舒檀诶了一声,“你们动作这么快?” “不算快了,都准备了两三年,很多医案以前就写有,这次只是润色罢了。”厉宁述摇头解释道,“顾师兄平时没事就做这件事,花了很多心血。” 舒檀想起厉华诚生日那天见到的顾琅,试探着问:“我看顾 师兄的身体......好像有点不太好?” 厉宁述嗯了声,“他以前是做药物研究的,有一回不小心中毒,差点不治,那以后就伤了身体。” 原来是这样,舒檀忍不住有些感慨,接着又听他道:“周末我跟师兄去看老爷子,你要是不值班,也一块儿去?” 都说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有了媳妇,总要带去给看看的。 舒檀愣了愣,有些紧张起来,“......我、我方便去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见她比第一次去百草堂还紧张,厉宁述忍不住失笑,“老爷子是个很有意思的老头,放心罢,不会为难你的。” 舒檀有点赧然,摇摇头,“不是怕被为难,就是......我第一次要见我老板的时候,也很紧张。” 毕竟是大佬嘛,这种感觉跟见他的家人是不一样的。 厉宁述倒觉得她想太多了,“就是有要求,那也不是冲着你,更不会考校你学问,你这担心就多余。” 顾琅还想着以后去都带着她呢,到时候要是背不出书,有个人在旁边看着,老爷子就是想骂他俩都得有点顾忌。 但舒檀不知道这里头的小九九啊,不管厉宁述怎么说,她都还是有点紧张。 最后厉宁述只好拿老黑跟小白的生母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到时候你可以见见鸳鸯,长得跟小白很像。” 舒檀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好奇道:“也是白猫么?” 厉宁述点点头,她接着问:“那黑煤球呢?它像它亲爹?” “生得一模一样,不过老爷子不大喜欢它,每次看见它来找鸳鸯,都要瞪它。”厉宁述笑着道。 舒檀靠在他肩膀上,很好奇,“为什么?” “因为鸳鸯是他没看住,叫隔壁的大黑猫欺负了,才生的老黑跟小白,那时候鸳鸯还很小,第一次发情。”厉宁述一面应,一面伸手拉她躺在自己腿上,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帮她按着头皮。 舒檀被按得舒服,慢慢就有些瞌睡起来,可刚要睡着,就觉得胸口一痛,好像被一个庞然大物砸中一样,当即就清醒了。 睁眼一看,一个黑黢黢的猫头正怼在面前,眼睛发着光,像是看见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 “......你就这么看着?”舒檀都叫老黑砸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了,厉宁述还在一旁闷声发笑。 厉宁述伸手提走老黑,回头安慰道:“也是因为它把你当作妈妈,才会扑你。” 舒檀:“.. ....”这份感情可真沉真重。 周末的时候,厉宁述买了一堆材料,将还在睡懒觉的舒檀叫起来,说要教她做蛋糕。 舒檀一边洗手,一边有点疑惑,“不是要去看老爷子么,怎么还有心情做蛋糕?” “老爷子喜欢吃,带外头的又太甜,不带又不好。”厉宁述将要用的鸡蛋牛奶都拿出来,再用厨房秤量出要用的面粉和淀粉,又让舒檀将晾干的蛋糕模具从厨房拿出来。 她举着洗干净的双手,像进了手术室似的,然后问道:“我要做什么?” “烤盘我刷了油,你把油纸铺上。”厉宁述示意道,又给她解释,“这样蛋糕出炉之后迅速取出散热。” 给烤盘铺好油纸,舒檀又在厉宁述的指导下给面粉和淀粉过筛,倒油加奶和蛋黄搅拌,全程光听见厉宁述在嘱咐她:“轻点,轻点,过度搅拌面粉起筋不好吃......” 因为时间有点赶,打发蛋白倒是厉宁述自己来的,只让舒檀分三次加入蛋白霜翻拌均匀,然后倒进模具里,轻震出空气,入烤箱的时候用的是水浴法,舒檀好奇,厉宁述道:“这样蛋糕不容易开裂。” 舒檀恍然大悟,又甩甩肩膀,叹口气,“做个蛋糕也太麻烦了。” “多做几次你就会了。”厉宁述笑着应她,又准备再做两个小的,“一个留给你吃,一个给顾师兄带回去给嫂子。” “我帮你筛面粉,我都会了的。”她兴兴头头地要继续帮忙,“轻点嘛,我记得的!” 见她坚持,厉宁述也能好脾气地笑笑,“也好,有你帮忙,也能快点。” 舒檀立刻点头,“对啊对啊,我已经会了的,可以帮忙,两个人一起做,事半功倍嘛。” 这人真是会顺竿爬,说她胖还喘上了,厉宁述无奈的笑笑。 见舒檀将做蛋糕当作来玩,鼻尖上沾了白色的面粉,厉宁述当即决定,她手上这个就留给她吃吧,一定能体会到亲自动手做的蛋糕有多香。 不过两个人一起,的确要比一个人做要快点,蛋糕很快就烤好,舒檀帮着将蛋糕取出晾凉,厉宁述一边找出包装盒,一边道:“我看还不错,你切一块吃吃看。” 蛋糕口感绵软细腻,如棉花般轻柔,带着淡淡的甜味和鸡蛋香,舒檀吃得很开心,“嗯嗯嗯,好吃。” 说着又催他,“你也吃,快点,不能我一个人胖。” 厉宁述愣了一下,随即好笑地摇头,“我冬天zwnj 就和你一起胖,夏天胖不起来。” 舒檀闻言,切蛋糕的刀子又往旁边挪了一下,再切大块一点才行。 跟她一样觉得蛋糕好吃的还有罗老爷子,他老人家一手蛋糕一手清茶,吃得津津有味,“哎呀,老了,没牙了,就喜欢这一口。” “您血糖高,也不能常吃。”厉宁述笑着劝道。 “烦死了,你不要出声。”老爷子瞪他,又笑眯眯地看向舒檀,“是个齐整孩子,我总算等到宁述这臭小子带你见我这天了。” 又问她:“听说你喜欢他养的两只猫?这么巧,它们是我家鸳鸯生的,等着啊,我给你叫它。” 说着就要起身去找猫,顾琅见状忙放下茶杯,“您坐着罢,我去找。” 边说便起身离开客厅,“是在书房吧?它老喜欢书房里的书了......哎哟......” 话音刚落就传来一声惊呼,大家闻声看去,只看见一只长着鸳鸯眼的大白猫叼着一本有些破旧的书走出来,顾琅弯腰去跟它抢,却被它抬爪子推开,“嗯——” “鸳鸯,祖宗,赶紧给我,这可是珍本!”顾琅连声道,还是想伸手去拿书。 可是鸳鸯死咬着不肯松嘴,一对漂亮妩媚的鸳鸯眼萌萌地看着他,厉宁述这时起身,捏了半块苹果,走过去弯下腰,一手伸出苹果一手去拿书,“咱们换换?” 鸳鸯头一歪,动动小鼻子,喵一声,书本就到了厉宁述手里。 看着低头吃苹果的大白猫,舒檀有些好奇,又兴奋,“它跟小白长得一样。” 老爷子骄傲地点点头,“毕竟是它的崽子嘛,鸳鸯性格也很好,很乖很亲人的。” “小白也是。”比起听老爷子和他们聊些学术问题,舒檀对猫更有兴趣,当然,不是说她不热爱学术的意思。 厉宁述跟顾琅喂完鸳鸯,转身抱着它走回来,手一伸,就把猫递给了舒檀,她一把接过,把它放在自己膝盖上,轻轻的顺着它背上的毛。 鸳鸯没见过她,一开始整只猫都很僵硬,但慢慢地,好像感觉到她没有恶意,便放松下来,开始甩着尾巴享受起来,眯着眼睛的模样跟小白愈发像了。 舒檀特别稀罕它,它不走,她便一直坐在那儿,一边听师徒三人闲话,一边撸猫。 它是真正的温驯,跟小白那种看似温驯实则龟毛的性格还是不同,于是她忍不住脑补,可能小白和老黑的亲爹是个脾 气不太好的黑猫? 再想想厉宁述说的,鸳鸯是被大黑猫欺负了才怀孕的,哦哟,猫界霸道总裁爱上我? 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再回过神,就听见老爷子说了句:“今年的天气不太对劲,你们小心一点,明年可能不太好过。” 厉宁述跟顾琅对视一眼,都愣了愣。 “明年是庚子年,庚子大坎。”老爷子提醒了一句,“有些老方子,你们要捡起来了,说不定到时候有用,还有中药香囊的方子要给你叔,一到冬天上呼吸道感染的也多了。” 两个徒弟这时才回过神来,倒是舒檀,还一脸懵懂茫然,怎么话题突然就完全听不懂了??? “民间有庚子必有大乱这种说法,说每逢庚子年就会有灾害发生。”厉宁给她解释道。 舒檀哦了声,问道:“真的啊?那明年岂不是又要遭灾?” “不一定,虽然解释不清为什么会这样,但是这种说法其实没什么科学依据。”顾琅接过厉宁述的话解释道,“举个例子,1960年的时候,刚好是/三//年/自/然/灾/害/吧?但那一年也完成了‘东风一号’的研究,也算好事啊。” “但是自然气候不好。”老爷子看他一眼,慢悠悠道,“地震、洪涝、旱灾、瘟疫、歉收,这都跟自然环境有关,你不得防一防?” 顾琅点点头,又问道:“老爷子,咱们今天喝两盅么?” “喝你个大头鬼!”老爷子继续瞪他,“瞅瞅你那身子,还想喝酒?快拉倒吧,有白萝卜,你今天就吃它!” 顾琅:“......” 厉宁述忙打圆场道:“有没有牛肉?我来炖个萝卜牛肉,再煎个萝卜丝饼,今天就放阿姨假?” 老爷子点点头,一边说你看着办,一边吐槽老婆子去闺女那儿不管他啦,真是没良心,云云。 像个小孩子一样,舒檀忍不住笑起来,见他又开始吃蛋糕,忍不住劝道:“您不能吃太多这个,一会儿师兄他们该担心了。” 老爷子一愣,随即不情不愿地放下点心,开始摸瓜子,嘟囔道:“又来一个管我的,鸳鸯,你不帮我啊?” 鸳鸯:“喵?” 老爷子嗑着瓜子,跟舒檀闲聊,得知她的老师是史今教授,还哦了zwnj 声,“我知道他,不错,不错,你跟着他是能学到真本事的,他现在还出门诊?” “周二到周四都出的。”舒檀忙应道。 “年轻就是好啊。”老爷子叹了句,很有点羡慕的意思。 舒檀眨眨眼,史教授快七十了呐,还年轻?呃,对比老爷子来说,是挺年轻的。 正说着,话门铃响了,舒檀赶紧去开门,看见外头一对穿着朴素的夫妻,满脸风尘仆仆,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瘦弱的少年。 她愣了愣,“......你们是?” “我们是从平城来的,来找罗教授看病......”男人神色紧张地开口回答。 话还没说完,就听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过来,“小舒,是不是我的病人来啦?快带进来!” 78. 第七十八章 重剂起沉疴。 此时已经是下午,门厅的光线有点暗,舒檀只看得到这对夫妻的着急和疲惫,还没打量孩子,就听见老爷子的声音。 赶紧放下怀里的鸳鸯帮忙将孩子接进来,“来来来,大姐也先进来。” 听说这孩子十几岁了,但体重却很轻,舒檀甚至怀疑他还没轮椅重,瘦巴巴的,身上好像没什么肉。 但脸又有点浮肿的感觉,眼皮耷拉着,呼吸看起来不太好,有点气若游丝的感觉。 “谢、谢谢。”他跟舒檀道谢,声音特别低微,差点就听不见。 舒檀抬眼去听老爷子跟他家大人的对话,得知这孩子得了重症肌无力,老爷子问说得病多久了,大人应道:“有差不多一年了,这半年多我们在省医院住着,跟亲戚朋友借的钱都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