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1 / 1)

他半路出家,又在北京无依无靠,难怪他说自己走过来的路,每一步都迈着沉重的脚步。
  “年少成名不见得一定是件好事。”春蕊缓缓开口,不知是安慰他,还是说给自己听,“许多演员取得一个奖项后,往往守不住那份格调,因为太急着继续开花结果,忘记脚踏实地扎牢根基,你这样一步一个脚印走来,成长明显,而人的成长本身就格外具有魅力。”
  她素净的一张脸,细腻洁白,娓娓阐述善解人意的道理时,标志的眉眼挂了一分翩然的神采。
  光线交织,严文征偏头看向她,微微出神。
  她的话,落进他的心里,不单单是一份安慰,而是对他多年来坚守的一份理解。
  她总是出其不意的,带给他无法言说的感动。
  春蕊看他怔住了,以为自己空口说大话,挑起眉梢,道:“怎么,严老师,我说的没有道理吗?”
  “有道理。”严文征回神,却带刺扎她的心疾,“可你自己怎么没做到?”
  果然,春蕊被噎得够呛,她蔫蔫地剖析道:“我看别人清楚,看自己糊涂,需要人鞭策。”
  严文征哼了声。
  春蕊眼睛突然一亮,语气兴奋道:“严老师,不如以后鞭策我进步的活就交给你吧。”
  又设言语陷阱,严文征不上当,拒绝:“不干,吃力不讨好。”
  春蕊哄诱:“我付你学费。”
  严文征觉得稀罕:“我差你那两个钱。”
  春蕊回嘴:“那你差个女朋友吗?我可以当你女朋友。”
  严文征:“……”
  他的神经被狠狠拨动,简直哭笑不得,探去的目光落进她眼里,险些绷不住面。
  正想再骂她一次“不知羞的”,门铃响了。
  他拽掉脖颈间潮湿的毛巾,随意朝沙发一扔,起脚去开门。
  是外卖送到了,送餐小哥祝他“用餐愉快”。
  严文征回复“谢谢”,将门合上。
  餐食拎至厨房,放到餐桌。
  严文征折回客厅,说:“来吃饭吧。”
  他伸手扶春蕊起身。
  “好吧。”春蕊心知等不到他的回答了。
  借着他手臂的力踩着沙发沿站起来,起身后察觉,她和严文征形成了一个高度差,又有了坏心眼,故技重施。
  她“哎呀呀”一声,右臂环住严文征的脖子,再一次扑到他怀里。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严文征踉跄着退后一步,才稳住身形,又怕她摔,只好用手扶着她的腰。
  “坐太久,脚麻了。”春蕊胡诌,找理由,“借我抱一下,严老师。”
  严文征没动,沉声说:“你怎么那么多事。”
  “嫌我事多,那你还管我。”春蕊鼻息尖是他沐浴后,清新甘冽的香气。
  “我不管了。”严文征支撑着她全部的重量,口是心非,“你回深圳吧。”
  春蕊用下巴蹭蹭他的头发,喃喃道:“让我来又赶我走,你怎么总欺负我。”
  “我欺负你?”严文征没好气道,“听着真新鲜。”
  春蕊动动嘴唇,想继续和他拌嘴,但被自己的胡搅蛮缠逗笑了。
  严文征长长叹口气,沉默片刻,问:“抱够了吗?”
  “没呢。”春蕊趴着舒服极了,“再等会儿。”
  严文征不解风情地问:“等会儿是多久?”
  春蕊轻哼一声,答:“到你再一次推开我吧。”
  第52章丑吗 丑!
  暮色正浓,灯火很亮,洁净的地板上长长拖出两人相拥的身影。
  严文征一只手掌撑搭在春蕊腰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清浅呼吸时,身体有节奏地微微起伏。
  怀里确实是位风情感性的女人。
  她在毫不掩饰地、明目张胆地勾他,手段算不得高明,却胜在气焰嚣张,更爱计较,两人之间发生的那些大小事她都在心里记着、念着,凑到合适的时机就要翻出来说一说,语气委委屈屈,音调酸酸甜甜,反正悉数的不对,全都赖给了他。
  早不是纯情小男生了,严文征咂摸出味儿了,她就是要搞得他心软,十分鸡贼地探出他欲拒还迎的态度,便愈发上赶着拿捏他。
  他不是没脾气,他是对她没脾气,一步步由着,纵着,还请人登堂入室了,现在她又弄出阳奉阴违的一套,让他推开她,还怎么推开?
  就这样静了不知多久,他将错综的情绪幻化为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问:“好了吧,还吃不吃饭了?”
  春蕊心中熨帖了,铿锵有力地答:“吃!”
  她直起身,撤开一点。
  严文征肩头被水珠洇湿的一块,快要被她的下巴暖干了,她朝那拍了两下,把垫出的印儿抚平。
  严文征顺势捉住她不安分的细手腕,道:“自己站好。”
  “哦。”春蕊费劲巴拉地将自己从人怀里支棱起来。
  严文征嫌她一眼,低头朝地板上瞅,“你拖鞋呢?”
  “没穿。”春蕊说,“你家鞋柜里没有女士拖鞋,只有两双男士的。”
  “另一双是曲澍的,他常往家里来。”严文征随口解释一句,到玄关的鞋柜里翻出一双备用的。
  春蕊踩进去,尺码不合适,大了,但能凑合,她朝严文征感激一笑,随即好整以暇地端详起他的脸色,片刻,故意挑事儿似的道:“我不查你的岗,你别紧张。”
  严文征:“……”
  真不知她哪只近视眼瞧出他紧张了,邪了门儿!
  懒得再跟她贫,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餐桌落座吃饭。
  春蕊亦步亦趋缀后,脸上荡漾着得意的笑。
  是非常健康的营养餐,各自一份香烤海鲈鱼,撕开锡箔纸,清新的甜橙香气扑鼻,尚热气腾腾着。
  春蕊真饿了,从昨天出事到现在,她还没正正经经地吃点东西。她大快朵颐,偏偏她吃着碗里的,又要惦记着别家餐馆锅里的。
  “严老师,”她咬着叉子,幻想:“能申请来一顿汉堡薯条吗?汉堡呢,最好是双层火烤牛肉堡,里面放两片咸芝士,再抹一层美乃滋。薯条呢,我不要番茄酱,我要蘸着希腊老式酸奶吃。”
  要求不仅多,且挺挑嘴。
  严文征听着不由地压下眉梢,好奇地问:“你的经济公司不控制你的饮食吗?”
  “天高皇帝远。”春蕊卖乖巧,“这不管不着了么,偷偷吃一顿不碍事的。”
  “什么意思?”严文征问,“在我这儿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你不是承诺要照顾病号么。”春蕊试图商量道,“应该一切以病号的需求为先。”
  严文征瞧着她那股馋猫劲儿,想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匪夷道:“垃圾食品让你这么兴奋吗?”
  “我是垃圾食品爱好者。”春蕊急切地说,“打小吃垃圾食品长大的。”
  “看着不像。”严文征以为她唬他,不信。
  “真的。”春蕊睁大眼睛,说:“我上学那会儿,经常跟同学出溜到小街小巷寻摸吃的。”
  严文征问:“父母不管?”
  “自然是背着不让他们察觉啊。”春蕊支着脸庞,还挺为自个儿干的“荒唐事”骄傲,“到家前,我就把在外面疯耍的证据销毁干净了。”
  严文征放下刀叉,隔着餐桌打量她,“你是叛逆吗?”
  “不是,我很乖的。”春蕊对自己认知准确:“我就是单纯的不愿意跟爸妈同桌吃饭,气氛太压抑了,特不自在,还容易积食。”
  严文征讶异:“父母都是严肃的人?”
  春蕊点点头:“非常严肃。”
  严文征好奇:“那你的性格遗传了谁?”
  春蕊微微扬起脸,将家谱的支脉捋一遍,没找出与之相像的长辈,只好说:“自成一派。”
  严文征成功被她这个回答逗乐了。
  “严老师。”话既然聊到这儿,春蕊难免想起几个小时前,她在书房里看到的那张照片,问:“你的父亲也是一位严肃的人吗?”
  严文征怔然,时间久远,逝去的亲眷已经很久不被旁人提及,她突兀地聊起,有些让他措手不及。
  半响,沉缓着语气答:“不是,他很爱笑。”
  春蕊抬眼与他对视,她瞧着他眼里映着房间淡淡的光,眼神分外的亮,感受到什么,说:“那他留给你的都是些美好的回忆吧。”
  “嗯。”严文征点头。
  “虽有遗憾。”春蕊真诚地说:“但还挺为你开心的。”
  一顿饭吃得格外絮叨,定义春蕊为话痨不太贴切,她就是想起什么就憋不住要问,问了黏着严文征回答,有一茬没一茬的,天色逐渐黢黑,不知不觉间竟十点了。
  严文征收拾干净餐桌,倒了一杯温水给春蕊,春蕊就着水吃消炎药。
  严文征起身至客厅转悠一圈,想着该给她准备什么洗漱用品,却不见家里有多出的行李箱,问:“你的行李呢?”
  “没带。”春蕊说。
  严文征听着新鲜,“哪有人出门不带行李的。”
  嘴唇被温水沁润,春蕊抿了抿,绷着小脸故作思考片刻,突然绽放出一个傻笑,解释道:“我带去剧组的衣服,这一受伤穿着麻烦,再者,夏天到了,该买新裙子了。”
  严文征挑挑眉,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做的事,到她身上,经她一辩解,到能逻辑自洽。
  又无语又好笑的感觉,而这种舒张在胸腔陈杂的无奈感,他竟然逐渐习惯了,习惯到理所当然地接受,毫无底线地接受。
  严文征:“你看款式吧,明天交代孟颖去办。”
  “好嘞!”春蕊欣然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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