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婆问王婆剩下的蛊虫在哪里,王婆必定不可能回话。 宋佳凝摘掉手套,把手按在王婆的脑袋上。 王婆的身体开始抽出痉挛。 “剩下的蛊虫藏在哪里。” 王婆目中空洞:“都成熟了,长不出更多的丝线,小神带走了。” “你的小神在哪里?” “不知道……”王婆摇着脑袋。 “怎么找到他?” “小神有需要自会降临。两天后祭祀,小神会出现。” 想必就是林嘉年说的小神祭祀了。 这边宋佳凝在搜刮王婆的记忆。 那边,贺慈一边吃着薯片一边眯着眼,远远地看被踩死的母蛊。 她心里摸摸数着,最后发现还是要近前看,只好捏着鼻子往前走。 赵老太心中焦灼如焚,巨大的悲伤浸没了她的全身。 贺慈看完那只死掉的母蛊之后,走到赵老太身旁。 她的目光落在赵老太的腰上。 赵老太刚刚想要帮她,被王婆踢伤了。 “你不要难过。”她居然开始安慰别人,“赵文雅还没到商追手上。” 这是最好的情况。 因为赵文雅的灵魂还没彻底被夺走,王婆不会把半成品交给商追。 贺慈方才看了,赵文雅的部分魂魄就被系在那只死掉的母蛊上。 她找到了对应的子蛊,那只子蛊早就被她掐死了。 赵老太泪眼婆娑,望着贺慈:“真的吗?” 贺慈点头。 子蛊死了,被它缠住的灵魂自然脱离束缚。 别人看不见,贺慈的眼中一清二楚。这一座庙堂上方晶晶亮亮,漂浮的全部都是破残的灵魂。过不了多久,这些灵魂都会跟着记忆的牵引回归本位。 贺慈对赵文雅格外优待一点。 赵老太是个好阿婆,第一次见面就给了贺慈小红包,后面还给贺慈做吃的、帮她拦住坏人。 贺慈嘴上不说,却招手把赵文雅的灵魂揪下来缠到一起。 赵老太亲眼见证了贺慈对付王婆的能力,得到了贺慈的承诺,紧绷的心终于送了下来。 她无力地坐在地上,顶着花白的头发,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泪痕。前几天还康健的人,现下一看竟已是风烛残年。 “都是我害了文雅!都是我的错!”赵老太张着嘴巴,“那么好的孩子,为什么要因为我受这种罪!我为什么不跟着老头子早早去了省的给儿孙惹事。” 赵文雅的魂体在贺慈身边静静站着。 她看着赵老太的哭容,表情非常复杂,想伸出手,却在半途收了回来。 “你说,她是在乎我的吧。”赵文雅轻声道。 她一直以为后奶奶不喜欢自己。人家有亲孙子,对待自己不过是面子情,赵文雅觉得自己很清醒。她害怕凑上去不过是惹人嫌,于是自己躲开了。 一生都没求过人的后奶奶为了她居然跪在姜婆前面画面是她没想到的。 她也没想过自己出事,家里会有人哭的这样哀伤悲痛。 灵体掉不出眼泪,但赵文雅想哭。 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后奶奶。 贺慈嚼薯片,语气平淡:“不知道。” 赵文雅微微一笑,她忽然很想找人讲话:“我和郭羽交往之后,他们讲的话比之前的几年都多。你说是不是真的要触碰到他们底线了,才会让他们看见我?” 薯片的粉粘在手指头上,贺慈舔了舔,胡乱点头。 贺慈讲了什么,其实不重要。赵文雅讲的话是给自己听的。 “我出事了,他们才肯哭吗?他们在乎我,为什么又忽视我。很好玩吗?”赵文雅自嘲。 其实在看到赵老太为她哭泣时,赵文雅的心结就解开了。 她觉得自己这半年挺好笑的。 他们家也挺好笑的。 贺慈在读赵文雅脸上的表情:“你为什么生气。” 赵文雅:“我气自己不中用。……我气……我不懂。” 贺慈懒得猜赵文雅的心思:“你回去吧。再迟几天,身体就不好了。” 赵文雅确实不想立刻回家。她甚至想过去找郭羽。赵老太在乎她能改变什么吗? 回家真的不会变成原来的样子吗?不会更糟糕吗? 贺慈的话郑重其事:“没按时回去,会死的。” “我死了,我妈妈会伤心吗?”赵文雅哈哈笑。 贺慈:“你想要她伤心吗。” 赵文雅垂眸:“……我想要她抱抱我而已,像小时候那样。” 她蹲下来,眼眶泛红:“我觉得她不想要我了。她有丈夫,我弟弟也不闹。他们刚结婚的那一天就肯开口叫她妈妈。她会越过越好,但是我不行。我本来只有她,可是现在要和别人分享她。她不需要我,照样可以过得很好。我没有她……” 赵文雅把头埋在臂弯里。 “我害怕。” 贺慈:“那你和她说吧。” “说什么?”赵文雅的声音闷闷的。 贺慈:“说你想她抱你,说你害怕。”贺慈想要什么,会直白地告诉玩家们。 只要不过分,玩家们都会满足她。 甚至裴宜彬还说了,“想要就自己动手”。 “你告诉她就好了。”贺慈拍拍赵文雅的脑袋。 赵文雅:“你不懂,我根本没机会说。” “一句话而已,怎么会没机会。”贺慈奇怪道。 只是一句话而已。 赵文雅没说过。她不敢说。她怕说出来,妈妈会觉得她在浪费时间,会说她幼稚。 “你想的好多。”贺慈不理赵文雅了,伸手去抓薯片,发现薯片袋子空了。 她只好再次舔手指,舔到一半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刚刚碰了牵丝蛊,还没洗手。 贺慈盯着自己的手指头:…… 呕—— 宋佳凝还在问话,王婆看起来都在做事,商追其实什么都没透露给她。 做牛做马献给商追一辈子,商追连名字都未曾告诉王婆。 怎么说呢,也是可怜好笑。 她发现贺慈在干呕,吓了一跳:“贺慈,你怎么了?” 贺慈眼泪哗啦啦流。 “我想回家。” 宋佳凝:“行,等阿姨把她的记忆删了,我们就回去。” 赵文雅看着她们,为什么贺慈开口就可以那么简单呢。 真的是她想的太多了吗? 赵文雅走到赵老太身边,看着还在抽泣的赵老太,心忽然软了。 算了,就试一试吧。 反正自从停学,她挨得骂也不止那一两句了。 虽然明白赵老太听不见她说的话,也看不见她,赵文雅还是伸手想替赵老太擦掉眼泪。 “奶奶,别哭了,我要回家了。” “我想吃茄汁大虾。” 小时候自从妈妈知道她爱吃之后,几乎顿顿都有这道菜。 赵文雅早就吃腻了。 不过妈妈是一片好心,赵文雅从来没说过。 到了赵家,妈妈告诉他们她爱吃虾,于是赵老太也开始做。 赵文雅只好忍着,吃进去。吃久了,她开始憎恨这道菜。 她不爱吃,难道没人看出来吗?直到那一天,她终于说出来了。 赵老太再没有做过这道菜。 赵文雅擦不掉赵老太的眼泪。 其实,他们是有在听自己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