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姜言意压根没想到那一茬儿去,她还以为李厨子是嫌麻烦。 想到自己之前的担忧,她瞧着四下无人,压低了嗓音道:“李师傅,您今日腹泻得突然……” “老头子心里有数,你去老赵那边吧。”李厨子似乎知道姜言意想说什么,打断了她的话,看姜言意的眼神却慈爱了几分。 姜言意见李厨子这般说,想来是知道他自己腹泻是谁动的手脚,便没再多言,去了赵头儿那边。 她把清单交给赵头儿后,又让他多备了些芡粉和红薯粉。 一个小兵正在清理库房食材,不小心绊倒一篮子鸭蛋,偏偏那鸭蛋有的已经放坏了,摔碎后臭气熏天。 赵头儿看着碎了不少的好鸭蛋心疼不已,指着小兵鼻子大骂:“你个眼瞎的王八犊子,知道这筐蛋多少钱吗!” 小兵连连赔不是。 姜言意随口问了句:“怎的这些鸭蛋都放坏了?” 说起这个赵头儿就头疼,他道:“以前樊大将军喜食咸鸭蛋,火头营里特地买了不少鸭蛋备着。但军中做菜用的盐尚且不够,哪敢在做咸蛋上糟蹋,每次只能做那么几个,剩下的蛋放到现在才被找出来,坏了不少。” 姜言意知道古代的盐贵,她看着余下的几箩筐鸭蛋,心中顿时有了想法,做咸鸭蛋成本太高,那改做松花蛋也成啊! 她当即道:“赵头儿,我有法子能把这些蛋做得跟咸鸭蛋一样好吃又耐放!” * 且说在姜言意离开火头营约莫半刻钟后,传令的旗牌官就端着一碗红烧肉往火头营来了。 “灶上的李厨子可在?”旗牌官声如洪钟,引得火头营的人纷纷围过来。 李厨子从营房里出来,带着几分恭维:“军爷,我就是。” 旗牌官看他一样,道:“你的狮子头做得好,大将军赏红烧肉——” 李厨子一惊,忙道:“小老儿愧不敢当,今日的狮子头,是灶上其他厨子所做。” 旗牌官没料到跑这一趟这么麻烦,问:“哪个厨子?” “是个新来的,刚回胡杨林那边的营房去了。”李厨子算了算时间,觉得姜言意现在应该已经回那边营房了。 一说胡杨林,旗牌官便猜到了姜言意的身份。 有道是英雄不问出处,厨子哪还管来路。旗牌官也没多说什么,带着人径直过去了。 胖厨子瞧着旗牌官身后的小兵手里捧着的红烧肉,心中不太是滋味,红烧肉是他的拿手菜,怎的那新来的做的狮子头大将军就吃了,自己做的红烧肉却是压根没动筷? * 这个时间点,胡杨林营房里的女人都在里面歇着,春香偷偷摸摸拿了她今晨去胡杨林那边厮混弄脏的衣裙到外面洗。 洗到一半时,忽见昨日给火头营送赏赐的旗牌官带着人往这边来了,必然又是来打赏的。 一想到姜言意今日做了个红烧狮子头,又出尽了风头,害得她计划泡汤,春香就恨得牙痒痒,洗衣服时摔摔打打,借此发泄自己心中的怒气。 旗牌官走近,见营房外边有个洗衣服的,想让她进屋传话,便道:“今日在火头营做红烧狮子头的是谁?大将军赏红烧肉一碗。” 春香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赏赐,听闻只是一碗红烧肉,顿时有些嗤之以鼻,心下倒是突然好受了几分。 她在衣裙上揩揩手,站起来时瞧见那碗红烧肉诱人的色泽,肚子不争气叫了两声。 想着左右不过一碗红烧肉,她冒领了应当也没什么大不了,便道:“是我做的。” 旗牌官看他一眼,春香心口狂跳,差点以为是旗牌官识破了她的谎言。 旗牌官只是有几分差异,他还以为李厨子说的是昨日了赏赐的那个营妓,没想到另有其人。 他示意身后的小兵把红烧肉递给春香。 春香喜滋滋接过,闻着碗里的肉香,肚子里的馋虫被勾起来,愈发觉得自己这冒领的决定没错,忙道:“多谢军爷。” 谁料旗牌官压下一句便是:“大将军要见你,跟我们走一趟。” 第10章不对劲儿的菜谱(修)不对劲儿就对了…… “见……见大将军?” 春香说话都结巴了起来,手上的那碗红烧肉下一子成了个烫手山芋。 旗牌官以为她是高兴傻了,面无表情道:“走吧。” “诶……等等……” 春香眼下当真成了哑巴吃黄连。 她刚一出声,旗牌官就甩了个眼刀过来,旗牌官本就长得凶神恶煞,站在那里铁塔似的一尊,春香看着挂在他腰间的佩刀,心跳如擂鼓,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现在承认自己是冒领功劳的,指不定会掉脑袋,她老老实实跟着去见大将军,没准儿还能蒙混过去。 春香脸上堆起笑来:“军爷,我先进去把这碗红烧肉放着。” 旗牌官冷着脸道:“动作快些。” 春香端着一碗红烧肉进屋,那香味立马引得不少女人看过来,跟她关系最好的几个立即围了过去:“春香姐,你哪来的红烧肉啊?” “肯定又是哪位将军拜倒在咱春香姐的石榴裙下了!” 春香听着这些奉承话,心里的不安慢慢被虚荣心取代,但到底还是怕东窗事发,面对之前勾起她馋虫的红烧肉,眼下也没有半分胃口。 她把红烧肉分给围上来的几个女人,做出一副大度模样:“给你们带回来的。” 几个女人喜不自禁,又说了不少奉承话。 春香听得飘飘然又心虚不已,匆匆抹了个口脂就往外走:“行了,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 正狼吞虎咽吃着红烧肉的几个女人瞧见外边站了个旗牌官,看样子是在等春香,颇为暧昧地冲她挤了挤眼。 春香并没有解释什么,反倒含羞带怯地一笑,等出了门,才又换上一副恭维巴结的模样:“让几位军爷久等了。” 旗牌官依旧一副冷煞面孔,一抬手,跟来的小兵就随他一道往回走,春香在后面小跑着才能跟上他们的步伐。 秋葵出门倒水,瞧着春香和旗牌官的背影若有所思。 姜言意昨夜得赏时候她也在,旗牌官面相凶恶所以她印象颇为深刻。 * 春香去主将大营的路上,本想凭借自己的美色,从旗牌官嘴里套出点有用的消息。 奈何不管她怎么示好献媚,旗牌官答话都是一板一眼,后面甚至懒得搭理她,从头到脚都透着轻蔑。 春香从进了青楼那天起,就不知羞耻二字怎么写了,但头一回被这般冷遇,还是觉得有几分难堪。 老老实实跟着走了一段路后,周边营帐巡逻站岗的将士,身形气质都陡然一变。 路过之前那边的营帐时,还有将士会好奇打量她几眼,春香偶尔也能遇上几个熟面孔。但这边营地的将士,个个昂首阔步目不斜视,春香甚至有一种自己不着寸缕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都不会看她一眼的错觉。 听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铁甲碰撞的声响,春香心口咚咚狂跳,额头不自觉沁出了冷汗,就连眼神也不敢再乱瞟。 到了主将大营前,就见数十名带刀侍卫以“八字”形排开,守在营帐前,一眼瞧去全都身高八尺有余,威武魁梧,面容肃冷。 春香狠狠打了个哆嗦,腿肚子隐隐发软,心中越发害怕起来,后悔自己怎就一时鬼迷了心窍,为了碗红烧肉就冒领这功劳。 旗牌官已和门口的守卫说明了来意,守卫进去通报后,不多时,便有将士传话让春香进去。 春香两腿止不住地发抖,辽南王的凶名她自然也有耳闻,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性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她勉强拖着两条发软的腿进了大帐后,就伏跪在地,脑门磕在胡毯上,半分不敢乱瞧:“贱民参见大将军。” 封朔见前来的是名女子,掀眸看了自己的亲卫邢尧一眼。 邢尧连忙低声解释:“传令的人去了火头营才得知,今日灶上的李厨子身子不爽利,狮子头是这名妇人做的。” 春香久久没听到上面的人让她起来,反而是有人在低声说些什么。她隔得远,压根听不清邢尧的话,心中猜测着莫不是他们已经识破了她是来冒领的? 春香吓得脸色惨白,哪怕跪在地上,两腿也不住地打颤。 她正打算认罪求饶时,上方终于传来一道低醇而磁性的嗓音:“免礼。” 尾音带着几分冰雪似的凉意,却莫名地叫人心悸。 春香因为这道嗓音晃了神,鬼使神差地抬起头朝主座上看了一眼。 霎时连呼吸都忘了,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般俊俏的郎君。 剑眉凤目,眼若星辰,头戴玉冠,身着捻暗红与赤金双线暗纹的墨袍,手执一只狼毫正在纸上笔走龙蛇写着什么,满身的矜贵和傲气。 春香一时间竟看得痴了。 封朔察觉到那道视线,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 邢尧自然知晓自家主子厌恶什么,当即大喝一声:“大胆!” 春香被这一声吓得一哆嗦,想起自己曾在青楼时,楼里来了尊贵的客人,青楼的妈妈也不许她们直视客人,说是显得没规矩。 她连忙扣头:“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是贱民不懂规矩!” 封朔曾被朝臣挖苦过容貌之事,因此对于旁人盯着自己脸看颇为厌恶,原本还有心问她几句关于做菜的事,眼下直接搁了笔,吩咐邢尧:“带她下去把菜谱写出来。” 邢尧领命,很快领着春香下去。 春香跟着邢尧忐忑不安进了旁边的偏帐,看着摆到自己跟前的文房四宝,冷汗一茬儿一茬儿往外冒,整个后背都快湿透了。 “王爷甚是满意今日的狮子头,你把做法和所用食材佐料都详细写下来。”邢尧把一只蘸了墨的毛笔递给春香。 春香抖着手接过着笔,因为颤得太厉害,雪白的宣纸上直接被甩了几点墨汁。 邢尧见她半天不动笔,皱眉问:“可是不会写字?” 春香听得这话,宛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连连点头:“贱民不识字,不会写……” 邢尧出去叫了个笔侍进来,吩咐道:“这妇人说什么,你便在纸上写什么。” 笔侍点头。 邢尧看向春香:“你念吧。” 春香哪里懂得狮子头的做法,不过今晨在胡杨林里见刘成的时候,听他提起狮子头,因为自己从未吃过,就缠着他多问了几句,听他大概说了下是怎么做的。 她舔了舔唇,努力回想刘成的话,将用到的食材配料一一说了出来。 当然,春香并不记得具体如何用量,仅是靠着刘成的话与自己的理解,将狮子头的配方魔改了一遍,意在唬人。 邢尧只觉此配方似乎有些不合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催促笔侍快些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