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弄?”他眼底漾起几分轻嘲,“不是你在戏弄我么?” 姜言意傻了。 怎么说得好像她是个对他始乱终弃了的渣女一样? 她又怂又囧:“我发誓我没有。” 封朔深深地望着她,“你不是说,我是个好人么?” 姜言意点头:“你是好人啊,李师傅也是好人,赵头儿也是好人,秋葵也是好人。” 封朔:“……” 原来在她这里,好人只是这个意思么? 所以从一开始就是他自作多情? 他唇角几乎快抿成一条直线,眼中的寒意一层一层蔓延开来,掩盖了那份支离破碎。 他忽而用力一掌拍在了墙壁上,姜言意吓得闭上眼。 封朔看着她因为害怕而抿紧了的樱唇,她眼睫扑闪着,好似颤动的花蕊。有一瞬间他恶劣地想,亲上去,咬出血来才能解他心头的恨。 他真的靠近了几分,却又在只剩咫尺的距离时停下。 最终他退开了一步,压下心底翻滚的黑色怒意,道:“是封某唐突了。” 言罢没再多说一句话,扭头就走。 姜言意站在后面,看见他那被包扎过的手紧紧捏成了拳,白纱下有鲜红溢出,是血。 她怔在了原地。 她好像误会他了。 但是……他喜欢自己?他喜欢自己什么呢? 一时间,姜言意心乱如麻。 邢尧本以为封朔出去走走,回来时心情会平复很多,谁料封朔回府时,周身气息比出府那会儿还要阴沉。 “主子……呃!” 邢尧刚上前,就被封朔猛地一掌拍到了对面墙上。 他毫无防备,猛然被这么一砸,整个人都懵了,檐角的瓦也被震落下来几片。 封朔周身戾气环绕:“叫上所有死士到演武场。” 邢尧看着封朔离去的背影,捂着胸口扶着墙根才站了起来,心道主子上一次动这么大的怒,还是在得知先皇想要太皇太妃陪葬的时候,这次究竟是什么事惹得他大动肝火? 这一晚整个都护府数百死士都在演武场被揍得鼻青脸肿,瘫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本王养了一帮什么废物!明日加训!”封朔站在演武场中间,汗水湿透了衣衫,他脸上也带着几道擦伤,更显悍野,眉眼间戾气不减。 倒了一地的死士都不敢吱声,心中叫苦不迭。 * 秋意正浓,都护府那口荷花池早已凋零得只剩几个枯褐的莲蓬还举着。 夜里的池水冰冷刺骨,封朔赤着上身淌进池水里。 他手上的伤口沁出来的血丝在冰冷的池水中晕开,身上的血腥味也淡了去。 他抬起手,缠在手掌上的的纱布不断往下滴落血水,他静静看着,眸子里透出几分自嘲和颓然。 岸边传来脚步声,是邢尧。 他手上捧着一封信:“主子,京城的探子传来的密报。” 信上加盖了两枚暗印,是刻不容缓的急报。 封朔转过身来时,眼中只剩一片与平日无异的冰冷,他走到岸边,立即有侍卫将他的外袍取来替他披上。 封朔拆开信,取出里面的信纸,一目十行看完。 他眉峰微敛,略微沉思后,将信纸拿到侍卫捧着的蜡烛上点燃,烧为灰烬。 “小皇帝要对付楚家了。”他说。 这一瞬间邢尧在脑子里权衡利弊,皇帝动楚家,约莫是因为楚昌平接棺回京一事。 他们跟楚家并无来往,楚家这一辈人也只有一个楚昌平拔尖些,但他当年因为与长公主的婚事,拂了圣意,从此失了圣心。 楚昌平眼下若还是云州总兵,封朔保他,算是拉拢一个盟友。但他已然被皇帝削了兵权,被贬永州。永州比起西州还要贫乏,他便是想在那边东山再起,没个十年八年也看不出成效。 不管怎么看,皇帝动楚家,他们袖手旁观才是最好的选择。 封朔迟迟没有给出决断,但邢尧已经猜了个大概。 事关朝堂,封朔回书房处理剩下的公文和信件。 有暗印的他前天夜里已经看完了,没有暗印的这两天也抽空了看了大半。 因为心中烦闷,封朔今夜处理这些信件时并不静心,他一手执笔,一手捏着眉心:“茶来。” 邢尧很快捧了茶上来。 封朔用受伤的左手去接,怎料茶是刚烧的滚水,连带杯底也烫得惊人。 他一个失手没拿稳,茶杯落到书案上,茶水瞬间洒了出来。 封朔顾不得被烫到的手,一把将桌上的信件折子全抓了起来。 邢尧吓得跪倒在地:“属下该死!” 一旁的福喜则手疾眼快拿了干净的帕子铺到书案上,防止茶水蔓延。 封朔面色沉沉没有说话,等清理干净了书案,他才把折子和信件都放回去。 因为方才那情急之下的一抓,信件虽没有被茶水沾湿,却有不少都被弄皱了。 封朔本是想将那些信件碾平,却猛然瞧见最底下那封信上,露出的半个斗大的簪花小楷有几分眼熟。 他将那封信抽出来,看了一眼信寄往的地址,眸子不由得眯了起来。 京城楚家? 能将簪花小楷写成这斗大一个的,封朔这辈子只见过一人有如此天赋异禀。 那小厨娘跟楚家有何关系? 他拆开封口处的火漆,取出三张薄薄的信纸,愈往下看,脸色愈发凝重。 最后,他只不辨喜怒吐出几个字:“你,是,姜,言,意。” 第36章抄了楚家 两日后,京城。 姜府大门前一大早就有两辆青篷马车停下,马车的徽印上刻着一个“楚”字。 穿着石青褂子的体面仆妇上前拍门,开门的小厮从门洞里探出一个脑袋来:“大清早的,谁呀?” 仆妇喝道:“老婆子是金陵楚家老夫人院里的人,老夫人身子不爽利,想看咱们四姑奶奶一眼,今儿是来接四姑奶奶回楚家的。” 楚家四姑奶奶,可不就是如今的姜家主母。 小厮一脸尖嘴猴腮相,一听说是楚家人,立即把门洞的隔板放下来:“夫人得了疯病,被老爷下令关在院子里,谁也不见。” 仆妇却是个厉害的,当即叉腰怒骂起来:“有你姜家这般做人的吗?过路的父老乡亲大家都来评评理,我家姑奶奶嫁到他姜府,病了不但不给请大夫,还不让咱娘家人看了是吗?今儿是家中老夫人身子不好,想见见这个出嫁的女儿,好歹也是亲家一场,你姜家竟然连门都不开!” “可怜我家那苦命的姑奶奶啊,怎就摊上这么一家子人!” “我家老夫人有疾,想请出嫁的姑奶奶回去侍疾都不让,你姜家这是什么门风?姜敬安还是堂堂三品大员,这是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楚家的仆妇扯着嗓门大骂,声音飘出几条街去,姜家大门前围观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个个都对着姜家指指点点。 看门的小厮顶不住,赶紧搬来了管家。 姜尚书进宫去了,不在府上。 管家一见这架势,让人骂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抹了两把额前的细汗,只得让小厮赶紧开门把人迎进来:“不知楚府的人今日要过来,老爷进宫去了,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些才是。” 楚家仆妇哼笑一声:“你姜家出了位惜嫔娘娘,如今门楣高的很,若不是我楚家姑奶奶还在你们府上,当我楚家愿意来踩你这高门槛?” 她带着人横冲直撞,直接往姜夫人院子里去,管家想拦都拦不住。 走过一道垂花门,忽见一女子娉婷走来,身上的衣衫虽是丫鬟的服饰,可人家手上戴的是金丝攒镂花的镯子,耳坠子是饱满莹亮的上品东珠,发髻上斜插着好几根实金的珠花簪。 没有哪一样首饰是丫鬟该佩戴的。 嫣红见了楚家仆妇一行人,静心描绘过的细眉一挑,用一副女主人的口吻训斥道:“这是干什么?吵吵嚷嚷,还有没有规矩体统了?” 楚家仆妇冷冷一笑:“哟,姜尚书这是何时抬了个妾?怎的咱楚家是半点风声没听到?” 嫣红一听她是楚家人,脸色就是一变,再被她这么一刺,脸色更难看了些。 管家忙道:“这是府上的嫣红姑娘,原是大小姐身边的婢子,如今在老爷书房里伺候笔墨。” “原来是个贱婢啊,不知道是还以为这是贵府的女主人呢!”楚家仆妇一通冷嘲热讽,管家脸上都有几分挂不住了。 他道:“夫人如今在病中,府上大小事务都是嫣红姑娘管着的。” 也是在隐晦地告诉楚家仆妇,抬了嫣红做妾,只是迟早的事情。 却见那楚家仆妇直接上前一步,一手扯住嫣红精心梳理的发髻,左右开弓就给了她两耳光。 “一个骚浪贱蹄子,也配在当家主母娘家人跟前说规矩体统?我呸!”楚家仆妇对着嫣红狠狠啐了一口: “你便是真被抬为妾,见了主母娘家人也只有磕头见礼的份!不过姜家可真是好门风啊!女儿院子的婢子往当爹的床上爬,姜敬安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嫣红只觉头皮都亏被这仆妇给扯下来了,脸上也被打得火辣辣的疼,当即哭了起来。 姜家的护院想上前阻拦,却被楚家带过来的打手给绊住了,楚三爷后来从了军,府上的下人自然也全换成了练家子,姜家的护院压根不是他们的对手。 管家喝道:“你们楚家人别太过霸道,这可是在姜府!” 楚家仆妇抬手就将嫣红耳朵上的两只耳坠扯下来,扔在地上一脚碾个粉粹: “霸道?谁家丫鬟当成你姜家这般的?穿金戴银、描眉画眼,别家的小妾怕是过得都没她舒坦!我家姑奶奶人在病中,我这是帮我家姑奶奶教训府上刁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