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扶苏颔首,“我去查明此事。” . 扶苏推门出去时,胸前撞到一物。 小娘子手忙脚乱地抓住他的腰带,踉跄着站稳后仰头看他一眼,然后迅速低下。 偷听被抓到,关键是她真的什么都没听见。 陆婉吟臊红着脸站直,连那双白玉耳都通红了。 扶清摇立在扶苏身后不远处,瞧见此情状,皱眉道:“你这小厮怎么如此不懂规矩?” 扶苏朝陆婉吟看一眼,“新来的,不懂规矩,是我没教好。” “是要好好教教,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今朝廷之上,便是因着没有规矩,才会酿成如此局面。” 陆婉吟听着扶清摇字字句句,严厉苛刻,下意识缩紧了脖子,小脸煞白。 扶苏难得看到这副模样的陆婉吟,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她。方才还梗着小细脖子原形毕露的跟他呛嘴,现在就吓得跟只鹌鹑似得。 真是欺软怕硬。 第21章怜香惜玉 扶清摇回了书房,檐下只剩下她与扶苏两人。 陆婉吟实在是想知道扶苏与卫国公在里头说了些什么,是不是在讨论如何救她三姐。 “公子,我们现在就去救我三姐吗?”陆婉吟试探性的开口。 扶苏朝她瞥一眼,手中象牙折扇“唰”的一声打开,隔开两人距离,也隔开了那双妩媚清澈的眸子。 “此事该从长计议才好。” “那要计议多久?”她三姐在那虎狼窝里多待一日,生命便多流逝一分,陆婉吟实在是担心。 “你做事,素来如此瞻前不顾后吗?”男人走在前面,字字句句皆是冷淡。 陆婉吟突然生气,她上前一把拦住男人道:“公子难道想毁约不成?” “呵,”扶苏冷笑一声,“我可不是你。” 陆婉吟终于完完全全明白了扶苏对她的敌意和看不起。那一夜里,她伏在他脚边,醉酒诉衷肠的场面似乎只是一场梦。那一夜里,他垂眸看她,漆黑暗眸之中似蕴缱绻柔情的模样也似乎只是一场梦。 扶苏是一座高山,一轮皎月,无人可攀,无人可摘。她衣衫褴褛,头破血流都无法分得他一分怜惜。 面前男人冷着一张脸继续往前走。 陆婉吟在原地静了一会儿,终于妥协,她亦步亦趋的跟上去,嗫嚅半响,开口道:“那只镯子,公子收好了吗?” “怎么,还想要回去?”扶苏皱眉,语气不善。 陆婉吟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这只镯子是我小娘的遗物。” 那时,吴家正是最艰难的时候,该卖的都卖了,镯子是她阿娘从小戴到大的,因着取不下来,所以才没卖,直到她阿娘死时,瘦得皮包骨,才被她自己褪下来,然后戴到了陆婉吟腕上。 扶苏听罢,只冷哼一声。 前头一个外祖母的遗物,现下又来一个小娘的遗物。还要装可怜来骗他,以为他会相信她吗? 这个女人,用这张脸,这副温柔小意,委屈可怜的表情,不知骗了多少男人! “你先回去,有消息我会让青路来通知你。”扶苏径直下逐客令。 陆婉吟虽出身低贱,但自尊心却强,她强忍着不堪,对扶苏说出关于那只镯子的事已然是极限,可男人却不信她。小娘子委屈极了,她咬着唇,狠狠瞪他一眼,转身离开。 扶苏站在那里,表情不变,手中的象牙折扇却朝着面颊狠扇了几下凉风。 扇风迎面扑来,小娘子蕴着泪珠,波光潋滟的眼尚在眼前飘荡。 扶苏想,这个女人一定是知道她方才那副模样是何等的风情万种,这才如此作为。 想,勾引他。 . 扶苏又做梦了。 穿着小厮衣衫的美人,细长的裹胸布往下褪,层层叠叠,如剥落的花瓣。他捏着手里的象牙折扇如那一头轻缓落下的青丝乌发一同打开,飘散出馨甜的香气。 扶苏霍然惊醒,榻旁站着一人,正俯身看他。 梁定安垂眸,歪头,对上扶苏的眼睛。 扶苏刚从梦中醒,眼神还没定下来,眸中充斥着水色,像五光十色的湖。 梁定安伸出一根手指,从扶苏额前滑过,语气低沉道:“扶苏公子,春心荡漾否?” 扶苏原本氤氲浑噩的眼神瞬时清醒,抓起一旁的象牙折扇就朝梁定安的脑门上砸了过去。 “唔。”梁定安捂着自己被砸疼的额头哼唧,“恼羞成怒了?我说,你到底是做了什么美梦,出了这么大的一头汗?难道是梦到了什么仙子美人?哎,不会是梦到我了吧?” 梁定安故作妩媚,又不怕砸的凑上去,正被扶苏用折扇又狠狠敲了十几下,直敲得他作揖求饶才堪堪放过。 扶苏站在木施前穿戴外衫,透过半开的窗子看到院中的小厮,忍不住又想起梦中之事,直觉自己是魔怔了,他被那小妖精施了法。 “你怎么过来了?”扶苏一边调整腰带,一边转头与梁定安说话。 “路过,来瞧瞧你。”梁定安嬉皮笑脸的,“对了,你没为难那位陆五小姐吧?我觉得上次芸儿说的事不像是真的,我瞧着她不是这样的人。” “你路过来寻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那小妖精从梁定安的嘴里蹦出来,扶苏就觉心中不爽利,他面无表情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话罢,他冷眼朝梁定安看过去,“梁小侯爷倒是怜香惜玉。” “唉,”梁定安伸手摸了一把头发,耍帅道:“谁让我是个多情种呢,不像某人,生了一副多情的好皮囊,谁知却是个冷心冷肺的,也不知道谁能将你这颗硬邦邦的心给捂热了。”梁定安的手按到扶苏心口轻轻挠了挠,扶苏被恶心的不行,一把推开他。 “赶紧带着你侯府的人把京师地界内外,所有你们定远侯府的地方清理一遍,加强人手别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混进去了。”扶苏一边往外走,一边叮嘱梁定安。 “其实混进去一个的,也没什么关系。”梁定安朝扶苏挑眉,“咱们可以顺藤摸瓜,看看这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梁定安不是个蠢人,他只是平日里看着不靠谱罢了。因为圣人太过在意定远侯府,所以梁定安只能做一个风流纨绔。 扶苏看向梁定安的视线一瞬变得沉默而晦暗,他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道:“嗯,你看着办。” 两人正说着话,梁定安见扶苏穿戴整齐往外去,便问,“去哪?” “刘骅那。”扶苏话音刚落,青路就疾奔进来,急赤白脸道:“公子,刘太监那边出事了。外头正在传,他那里有一位姨娘藏了一个木头小人,被锦衣卫搜出来抓进了昭狱。” 扶苏下意识皱眉,“哪位姨娘?” “兴宁伯爵府的三小姐。” . 昭狱,那是什么地方?人间炼狱都不足以形容它的可怕。 弹琵琶、梳洗、勾肠……酷刑累累,令人闻之胆寒。别说是闺中娘子,便是那铁铸的人进去,都会被熔成汁水。 兴宁伯爵府这位三小姐,恐怕是命危矣。 扶苏坐在书桌后,皱着眉,神色烦躁地屈起手指轻叩书桌面,他问梁定安,“此事该如何办?” 梁定安道:“那位锦衣卫指挥使傅班素来是个铁面无私的人物,从来也只听圣人差遣,不爱钱,不爱权,更没听说过什么风流韵事,我也实在是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扶苏青山远黛般的眉蹙得更紧。 梁定安垂眸看他,“难得见你愁成这样,到底出什么事了?” 扶苏嗫嚅半响,到底还是没将自己跟陆婉吟做的约定告诉梁定安。只又问了一遍,“真的没法子?” 梁定安摸着下颌想了想,“倒是有一个。” “什么?” 梁定安一本正经道:“劫昭狱。” 扶苏:……让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去劫昭狱? “哈。”扶苏嗤笑一声,起身把梁定安关在了外面。 梁定安:…… “哎呀,我跟你开玩笑的,我真有法子,有法子的!”梁定安狂敲门求原谅。 . 当陆婉吟听到她三姐被抓进了昭狱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明明扶苏已经答应过她,会帮她救三姐的,怎么救着救着,人就进了昭狱呢? 陆婉吟急得头晕,趴在榻上缓了好一会才坐起来梳洗,正准备出门去。帘子突然被人撩开,宝珠疾奔进来,手里拿着两封信。 “小姐,大小姐和二小姐捎信过来了。” 陆婉吟不用看都知道她大姐和二姐会说些什么话,无外乎就是问她三姐的情况。 大姐和二姐已为人妇,不能像她一般常出门,除了书信,或者求助夫家,实在是使不上力。 陆婉吟略略看过信,与自己所想没什么两样,都是问她关于三姐的事。她这两位姐姐虽入的是勋贵豪门,但作为一个小小的姨娘,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连枕边风都吹不上。 她还是要去一趟卫国公府。 第22章并非真心 梁定安的法子就是他去定远侯府地界等幕后之人自投罗网,扶苏则负责稳住傅班。 “青路。”扶苏唤来青路,“今日不去刘府,你去一趟锦衣卫,将傅班请来,就说……”扶苏沉吟半刻,寻到一借口,“就说我这里有关于巫蛊之案的线索要告诉他。” “是。” 扶苏知道他的这句话对于傅班来说有多大的吸引力,果然,不过半个时辰,那位锦衣卫指挥使便登门了。 扶苏早已在园内摆好美酒棋盘,他身穿月白春衫,宽袖窄腰,身高腿长地立在亭内,朝站在亭下的傅班拱手道:“傅大人。” 傅班身型比扶苏高壮不少,身量也高上大半个头,站在那里犹如一座小山,将亭子里的日头罩住了一半。 傅班拱手回礼,他生了一张硬朗俊挺的脸,气质是沉默而寡言的,像一颗黝黑而坚硬的石头。 “扶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