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1 / 1)

自重?她哪里不自重了?
  陆婉吟心头怒火又起,可还不等她说话,男人又道:“给你三日时间,若应,便来卫国公府寻我。”
  说的是让她为妾的事。
  陆婉吟气急,用力偏头,正对上男人那张冷色淡然的脸。
  “扶苏公子,请自重。”
  小娘子咬紧一口小银牙将这句话还给他,本是饱含怨气的话,却并没有撼动扶苏半分,男人甚至……还有点走神?
  他看到了陆婉吟的脸,似是一愣,然后清冷面容之上显出几许柔和的秋月之色。
  扶苏勾起唇,用手指点了点他自己的下颌,后负手而走。
  这是什么意思?
  陆婉吟心中疑惑,脸上却不显,她一口气憋在腹内,等扶苏走出门后,立刻拿出藏在被褥下头的靶镜一照。
  这是什么?
  只见她白细小巧的下颌上沾了一颗芝麻粒,像颗痣一样的黏在那里,在雪白肌肤之上分外明显。
  陆婉吟端庄矜持的外表终于出现一丝裂痕,就如那包裹地紧紧的花卉,在春风之中露出一丝儿小缝,里头是软嫩香甜的花蕊。
  芝麻糕,芝麻糕,芝麻糕!她吃什么芝麻糕啊!
  扶苏侧身立在檐下,听着里头小娘子崩溃的声音,不着痕迹地勾起了唇,然后又迅速收敛。
  太不乖了。
  像匹小野马。
  .
  扶苏绕着房廊走,外头的宴会才刚刚开始没多久,热闹极了。
  梁定安自然是不会错过,他右手缠着绷带,左手持酒杯,众星捧月。
  “扶苏公子。”有男郎看到扶苏,过来让他一道吃酒。
  扶苏摇着折扇皱眉,“不吃了。”
  “哎,扶苏公子,你晚上又不骑马回去,吃几杯也没事。”男郎们劝道。
  有婢女捧着红漆盘走到扶苏身边,上头一盏白玉杯,里头满杯梅子酒。
  整个京师都知道,扶苏公子从来不骑马,更喜欢像闺秀似得坐在马车里。
  扶苏冷冷偏头瞥他一眼,那说话的男郎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应该说的话。
  “看我,喝多了就说胡话,我自罚一杯。”那男郎罚了酒,也不敢去惹扶苏了。
  梁定安笑眯眯的打圆场,“长情确实不喜吃酒,我来替他喝。”话说着,梁定安一把抢过扶苏身侧婢女端过来的一杯酒,仰头吃尽。
  第35章哭的模样
  宴尚未毕,陆婉吟便已准备回府。
  她带着宝珠走在定远侯府的房廊之上,用团扇半遮住面颊上的痕迹,脚步越走越急。
  宝珠提着灯笼急匆匆跟在陆婉吟身后,一个错眼,自家小姐就没影了。
  陆婉吟心中存气,走得略急,待回神,身后宝珠已无踪影。她没办法,只得转身回去寻,不过却忘了方才自己走的是哪条路。
  定远侯府小路颇多,错综复杂,尤其是在夜间,视线受限,不好记路。
  陆婉吟站在分叉口,想了想,挑了一条路,走上半刻,见越走越静,就知道自己挑错了,赶紧转身往回走,只盼着宝珠那笨丫头还提着灯笼在原地等自己,没有瞎跑。
  突然,前头摇摇曳曳有一盏红纱笼灯飘忽而来。
  陆婉吟眯眼细看,只见一女使打扮的丫鬟半扶半抱着一女子往一侧去。
  太黑了,陆婉吟看不大清,只觉得那被半扶半抱着的女人有些像一个人。
  “大姐?”陆婉吟疑惑地唤一声。
  前头的女人没有应,甚至连头都没回。反而是那女使,神色慌张地转头看她一眼,也不知道看没看清楚她的脸,赶紧加快脚步把人扶走。
  陆婉吟心生疑窦,提裙追上去,可惜已经晚了。
  那一盏红纱笼灯没了踪迹,女使和那个形似她大姐的女子也不见了。
  陆婉吟在原地呆呆站半刻,然后突然笑一声。
  大姐是户部尚书的贵妾,怎么会出现在定远侯府内?
  陆婉吟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走出不远就听到宝珠的呼喊声。
  “小姐,你去哪了?”
  “明明是你迷路了。”
  宝珠:……
  .
  回到兴宁伯爵府,陆婉吟这一夜睡得不安稳,她的故技重施没有奏效,扶苏硬邦邦的给了她三日之期,对她下达最后通牒。
  他知道她不爱她,也明白自己对她动了心,所以用这样的法子来对付她。
  这条路仿佛走到了尽头,男人冷硬的态度让她只能选择接受或者放弃。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晨曦初显,天色尚早,陆婉吟还躺在榻上,宝珠疾奔进来,因为太急切,所以在到达榻前时还跌了一跤。
  她趴在地上,扬起头,一脸的泪痕,“小姐,大小姐死了。”
  陆婉吟猛地掀开被褥,露出那张被闷得汗津津的脸。她瞪圆了眼,问宝珠,“你说什么?”
  .
  陆婉吟的大姐现年才二十出头,因着最年长,所以对陆婉吟等一众妹妹十分疼爱,是个外柔内刚的要强性子,七年前被兴宁伯送给户部尚书做了一房贵妾。
  虽是妾,但日子过的尚可,再加上大姐一向不是个喜欢诉苦的人,因此陆婉吟一直觉得大姐过的还行,可不曾想,却在今日收到了她的死讯。
  “怎么会……”陆婉吟颤抖着由宝珠将她从榻上扶起。
  长姐如母,陆婉吟与她大姐的感情一向不错。
  宝珠抽噎着道:“小姐你不知道,这事如今闹得全京师都知道了。大小姐她,她是死在了定远侯府那位小侯爷的床榻上。”
  陆婉吟听到此话,心神具颤。
  昨天晚上她看到的那个人影竟真的是大姐不成?
  “我,我想去看看……”大姐的尸首。
  陆婉吟哆嗦着嘴唇,脑中一片空白,仿佛在做梦一般。
  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疼痛感传来,总算让她整个人清醒些。
  “大小姐的尸首被锦衣卫所拿去了。”宝珠道:“一大早上从定远侯府被抬出来的,同行的还有被上了镣铐的小侯爷。”
  宝珠一番话说完,陆婉吟的呼吸陡然急促。
  她想着,若是她昨晚再细心一些,大姐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陆婉吟直觉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片昏沉黑暗。
  “小姐,小姐!”
  陆婉吟惨白着脸,身子软软倒地。
  .
  三皇子赵善刚刚被封为太子,皇后的娘家定远侯府就出了这样的事,圣人自然震怒,命令锦衣卫彻查此事。
  京师里的老百姓最津津乐道的便是那些高层贵族的荒唐事,此事闹得满城风雨,众人称其为“香榻案”。
  美人香榻死,做鬼也风流。
  定远侯府那位小侯爷素来就是个风流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不稀奇。难就难在闹出了人命,且身份还是户部尚书的贵妾。
  贵妾不同于贱妾,在府中是有一定地位的。户部尚书一纸告到圣人面前,血泪控诉梁定安的禽兽行径,希望圣人明察秋毫,还他那位贵妾一个公道。
  而作为贵妾之父的兴宁伯听闻此事,连眉头都没挑一下,似乎是早已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人命关天的大事,作为第一嫌疑人,梁定安立刻就被投入了大狱。
  .
  身为定远侯府的小侯爷,梁定安从出生起就锦衣玉食,策马奔腾,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馊掉的床铺,一个脏兮兮的便盆,潮湿的稻草,到处乱窜的老鼠和蟑螂,最重要的是每日饭食,给猪吃猪都不吃。
  饿了三天的梁定安扭曲着脸往嘴里塞猪食,突然觉得味道其实还不错,并且催促派饭的小哥多给他几块肉。
  小哥:……
  扶苏过来时,就看到梁定安正在跟小哥讨价还价,“哎,你别抖啊!”
  扶苏:……
  扶苏觉得这个人还挺自娱自乐,转身就要走,那边梁定安眼尖地看到他,立刻哭嚎,“长情,长情,长情啊~~~”
  那语调,跟戏台子上的青衣似得,缠绵悱恻,绕梁三日,噩梦不断。
  扶苏转身,“闭嘴。”
  梁定安闭紧了嘴巴,把那颗脑袋放到两根栏杆中间,一脸委屈兮兮,可怜巴巴地看着扶苏。
  扶苏沉默着看他,像是万分嫌弃,良久后终于皱眉走过去。他站在梁定安旁边,垂眸看一眼木桶里头的饭菜,又看向梁定安。
  “你吃了?”他问。
  梁定安委屈地点头。
  他也没有想到,曾经山珍海味都挑剔至极的自己,现在居然能吃下这种东西。
  梁定安朝扶苏一笑,面容依旧俊朗,只是脸色不好,身上也脏兮兮的散出一股子古怪的味道。
  毕竟是夏日,三天没洗澡,身上的味道肯定不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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