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靠着墙壁换了换自己被撞疼的脊椎骨,试着抱起陆婉吟站起来,失败了。 他深沉地吐出一口气,后背疼得厉害。 陆婉吟晕得无知无觉,整个人伏在扶苏怀里,乖顺极了。 这是扶苏第一次看到她如此乖顺的模样,就像是常日里张牙舞爪的猫儿突然收敛了爪子,蜷缩着伏在了他怀里,软绵的安睡。 不过……扶苏冷笑一声,这晕得也太是时候了吧。 扶苏伸手,一把掐住陆婉吟的面颊,使劲一扯。 陆婉吟吃痛,努力忍住自己即将从喉咙里吐出来的痛呼声。 扶苏看着小娘子脸上被自己捏出来的几个指头印子,搓了搓手,叹息似得道:“手感不错。” 陆婉吟:……流氓! 小娘子依旧伏在那里没动,一身莹白玉肤被晒得微红,像是要化了一般。 酥香软骨,晶莹剔透。 扶苏眼神渐暗,他猛地一把将人抱起,衣袍轻动,行走于廊内。 “既然晕了,那也说不了话,不说话,就是同意了。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将事情办了吧。” 办了?什么事?什么事办了? 陆婉吟被猛地抱起来的瞬间下意识伸手拽住了扶苏的袖子,然后迅速松开。 男人似乎没有发现,只是慢悠悠说着话。 “公子,解暑汤来了。”青路远远捧着一碗解暑汤过来。 扶苏脚步不停,“今日我纳妾,让人准备一下。” 青路一脸呆滞,“纳妾?公子要纳谁?” 扶苏瞥他一眼,“你说呢?” 青路一低头,看到陆婉吟,立刻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公子,趁人之危之事,乃禽兽所为啊!” 扶苏:…… 第42章身为贵妾(修) 陆婉吟被重重地摔在床上。 她紧闭着眼,伏在床铺上摸索了一下。 好像是她的屋子,她的床铺。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委实不好。 “呃……”陆婉吟深沉地吸一口气,缓慢醒来,矫揉造作地沉吟一声,“我这是怎么了?” “你觉得呢?”男人立在床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陆婉吟抬手遮面,“大概是中暑了吧。” “哦。”扶苏双手环胸,不阴不阳地盯着她,屋子里只剩下陆婉吟无限矫揉造作的抽气声。 气氛不妙。陆婉吟神经紧绷,下意识挺直背脊,透过手指缝隙朝扶苏望过去,男人就那么歪头盯着她看,一副“我看你还能做出什么幺蛾子”的表情。 “多谢扶苏公子送我回来。” 陆婉吟假装完全不知道在她“晕倒”的时候,扶苏都跟青路说了些什么,“我这头实在是晕,公子若是无事,我想歇息片刻。” “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嗯?”陆婉吟面露疑惑。 男人从宽袖暗袋内取出一封信,递给她,“这是你大姐的遗书。” 遗书?大姐不是被户部尚书害死的吗?为什么会有遗书? 陆婉吟立刻坐直身体,抬手去接那封遗书。 不想男人手腕一勾,俯身看她,“不晕了?” 陆婉吟:…… 敢情在这等着她呢。 小娘子沉吟一声,“一点点而已,不碍事。”陆婉吟露出脆弱又坚强的表情,表示自己可以的! “呵。”扶苏低笑,将那封遗书递给她,神色收敛,正经道:“你大姐其实是自尽的。” 自尽?怎么可能?大姐怎么会自尽? 陆婉吟迅速拆开遗书看起来。 遗书不长,可字字句句,皆是血泪。 陆婉吟看着上面大姐娟秀的字迹,胸腔内涌起蒸腾的怒火和无尽的悲哀。 遗书上写的是她大姐嫁入户部尚书府后,没日没夜所遭受的折磨。 户部尚书府外头瞧着是个富贵窝,里面却是个肮脏窟。 大姐身为贵妾,却被户部尚书随意送给别人玩弄,以获取权势利益。她不是贵妾,是千人枕,万人尝的□□。 “大姐是……贵妾啊。” 陆婉吟拿着遗书的手颓然落下,她神色怔怔,只知道呢喃这句话。 脑中回荡着遗书最后的八个字:虽为贵妾,猪狗不如。 她竟不知大姐在户部尚书府是这个处境。导致这个后果的原因是什么呢?是兴宁伯爵府。 “呵,哈哈哈哈……”陆婉吟突兀发笑,越笑越大声,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笑完,她抬眸,脸上挂着泪痕,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扶苏,“户部尚书那猪狗不如的东西会如何?” 扶苏低头,眼瞳之中是小娘子的脸,她双眸发亮,里头满是憎恶和愤怒,像一头愤怒的小牛犊,手里的遗书几乎被她用力的攥成废纸。 最后判决未下,就连扶苏也不知道那户部尚书会如何,可看着陆婉吟的脸,他却鬼使神差的回答道:“杀人偿命,会死。”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是了,会死的,他一定会死的。”陆婉吟拿着遗书,呢喃半刻,整个人显得焦躁不安。 扶苏略站半刻,转身出了屋子,吩咐女使道:“点一笼安神香。”然后又唤来青路,“将那个女婢和那对杀手送到锦衣卫所。” “是。” “还有,”扶苏隔着屋门,朝屋内看一眼,“将户部尚书结党营私的罪证也一并整理了送到锦衣卫所,务必要保证,人死。” 青路面露诧异,他看着自己公子冷冽清寒的脸,下意识垂眸恭谨道:“是。” . 翌日一早,陆婉吟便随扶苏一等人离开暗桩,往京师去。 马车内,扶苏单手摇着折扇,正靠在马车壁上假寐。 陆婉吟身上的小厮服已换下,她穿了件水绿色的衫子,头戴帷帽,手持团扇。 因为马车里置了冰块,所以也不算特别闷热,只是外头的天实在太热,所以难免有些不通气的憋闷。 陆婉吟的情绪还沉浸在她大姐的那封遗书中,十分低落,因此根本就没有心思跟扶苏周旋。 她单手撑着下颌,懒洋洋地打着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脑子里一会儿空空的,一会儿被塞满了。 也不知被塞了什么东西,只觉得沉甸甸地坠下来,连心都沉了。 有些透不过气了。 陆婉吟抬手撩开马车帘子,外头阳光刺目,幸好她戴着兜帽,勉强遮挡毒辣的日头。 山林内绿荫绵延,看着就舒爽。 突然,陆婉吟双眸一眯,直觉有什么东西在山林内忽闪而过,像银白色的冷锋。 “小心!”陆婉吟反应极快,扭身就朝身后的扶苏扑了过去。 一支利箭从山间射出,“撕拉”刺破马车帘子,“叮”的一声,扎在马车窗子上。千钧一发,只差那么一点,如果没有陆婉吟,这利箭扎的就是扶苏的脖子,而不是马车窗子。 扶苏被陆婉吟压在身下,他的眼前是那支晃动着箭尾的利箭。 外头的青路已经带着护卫拔出利剑,严阵以待。 小娘子急促的呼吸声贴着他的脖子,像是被吓到了。 扶苏伸手,轻轻搭住她的腰,然后缓慢将人推开。 陆婉吟确实是被吓到了,她僵硬着身体往旁边挪了挪,脸上带着警惕之色。 “没事吧?”扶苏半坐起身,转头看向陆婉吟。 陆婉吟轻摇了摇头,表示无事。她头上帷帽已掉,露出那双哭得红肿的脸。 扶苏抬手,指腹摩挲过她发红的眼尾,“我让青路送你回兴宁伯爵府。” “那你呢?”第一次如此亲密,却不带有任何男女之情,有的只是安抚。陆婉吟竟有些留恋起扶苏指尖的温度,她想,一定是这支利箭太冷,吓得她魂不附体,才会让她产生这种古怪的想法。 “我直接去锦衣卫所。”扶苏倾身,将帷帽拾起,替陆婉吟重新戴上。然后抬手拔下那支利箭,拿在手中把玩,冷不丁嗤笑一声。 “狗急跳墙,杀人灭口。” 户部尚书对黎庸卫来说有多重要,大家都明白。 本来眼看着要将定远侯府扳倒,没想到事情逆转,不仅定远侯府马上就要脱罪,他还要丢个户部尚书。 怪不得会来暗杀这一套。 . 陆婉吟捂着自己跳个不停的心口,跟着青路换过一辆马车,回兴宁伯爵府。 两辆马车,进入京师后,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陆婉吟一身冷汗,连里头的小衣都湿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居然会朝扶苏扑过去。 若说她心中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