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男人已经听不见了。 . 傅班一路回到锦衣卫所,正准备踏进去,眼前突兀出现一个大红包。 方才送扶莲华进来的那个锦衣卫笑眯眯道:“大人,恭喜您。” 傅班:…… 傅班不知道这些人在搞什么,他转身就走。 锦衣卫疑惑皱眉,难道是红包给的太小了?可是大人连拆都没拆开看啊? . 傅班马不停蹄进了宫,去的是掖庭。 掖庭里关着的都是罪奴,干的都是最下贱的活。 像梁含芸这样的人初入掖庭,自然是要受好一番苦头的。在这里,人性被压抑到最深,这些平日里低贱的像狗一样的人在看到梁含芸这样的人时,自然忍不住要好好虐待一番。 “咱们掖庭虽说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就算是妃子都来过好几个,你一个县主还想摆什么臭架子?” 梁含芸身体虽不错,但掖庭内没有炭火,她又一连三日没有进食,只吃了几口外头的雪水,现在整个人虚弱至极。 傅班到的时候,梁含芸正被管事的从床上拉起来,让她去干活。 他站在那里,看到了梁含芸的样子。 曾经烈焰如火的少女变得苍白麻木,眼瞳之中的傲气只那么短短几日就被磋磨了个干净。 她垂着头,像一块没有了生气的枯木。被人从床上拖拽下来,重重摔在地上,也丝毫不反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动。 傅班没有进去,他只是跟随在自己身边的掖庭管事道:“别苛待。” 其实傅班与梁含芸根本就不熟,甚至可以说是连面都没怎么见过。他作为圣人的杀人工具,对做好人好事这种事一向是不屑的。可只一想到今日小娘子那双蕴着泪的大眼睛,他就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 管起了这件闲事。 掖庭管事不知为何傅班会对这位曾经的真阳县主感兴趣,可既然是傅班说的话,她自然是要听的。 如今朝中局势,没有人比他们宫里人更明白。 除了六皇子党,这位一直没有站队的傅班大人才是圣人眼前真正的红人,最贴心的那种。 “是。”掖庭管事恭谨应了。 . 青路被人盯上了,他暂时无法出去寻他家公子。而为了避免暴露,京师内的暗桩也不能擅动。 青路心急如焚,公子现在一定过的很苦。他从小就跟在公子身边,公子离了他,一定会活不下去的。 京城兴宁伯爵府外庄。 倒插着几棵枯枝败叶的窄小院子里,只一间正屋并两间厢房。正屋前挂着半旧厚毡,窗户上糊着纸,又上了一层厚毡,用来抵挡寒风。 屋内燃着炭盆,陆婉吟面无表情地盯着坐在自己绣墩上的扶苏。 男人身上的女装还没换下来,他单手扶额,歪头看她,风姿绰约,宛若神女。 可这是她的屋子,他一个男子大剌剌的进来不说,还随地就坐,当这是他的卫国公府吗? 陆婉吟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救了一个大麻烦,而现在,她居然还把这尊大麻烦请进了自己的宅子。 请佛容易送佛难,她怕自己这是要栽了。 “扶苏公子。” “不,”扶苏打断陆婉吟的话,“我现在是你的宝宝。” 陆婉吟:…… 第66章一起私奔 陆婉吟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她觉得男人太不要脸了。她到底是怎么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的?因为不要脸吗? 陆婉吟非常明显的转移话题道:“你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 原本还一脸笑意盈盈撑着下颌朝陆婉吟看过去的扶苏陡然眉头一蹙,然后伸手扶额,另外一只手西子捧心,哼唧一声,喘着气,好像马上就要死了,“好疼,感觉快要死了。” 陆婉吟:……刚才到底是谁说死不了的? “我去请大夫来。” “不行。”扶苏伸手一把攥住陆婉吟的腕子,“我现在的行踪不能暴露。” “那怎么办?”当时陆婉吟看的清楚,那么多的血,男人的脸色也惨白的吓人,就算不死,身子定然也伤得不轻。 “伤得不重,上点伤药就好了。”扶苏从宽袖内取出一瓶伤药放到桌上,然后开始宽衣解带,“劳烦小姐替奴婢上药。” 陆婉吟:…… 自从扶苏穿上这套女装,就像是在人皮外头又披上了一层人皮,完全释放了心中那股子独属于人性的矫揉造作。 “我让宝珠过来。” “不要。”扶苏又拽住她。 男人坐在绣墩上,陆婉吟站在她身边,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她能看到他蹙起的眉间,配上这副陆婉吟擅长的可怜妆容,更显得楚楚动人,让人心疼到了心坎里。 陆婉吟:…… “我让宝全过来。”宝全是陆白玉的书童。 “奴才吧?粗手粗脚的,弄疼我。” 陆婉吟深吸一口气,“我让白玉过来,他最轻手轻脚,又懂得礼仪了。”话罢,陆婉吟一把甩开扶苏的手,径直往前去。 不防身后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陆婉吟:…… 男人手中拿着药瓶,视线却落在陆婉吟身上,他语气很轻,配上那张漂亮的脸,确实让人心疼。 陆婉吟转身,看到男人的脸,明显感觉自己动摇了。 其实,就只是上个伤药,没关系的吧? 不不不,男女授受不亲,他的伤在胳膊上,或许其它地方也有,他若是要上药,一定需要脱光,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怎么能,怎么能看呢? “我去叫陆白玉。”陆婉吟转身,语气强硬。 男人颓然地低下头,看着陆婉吟消失在房廊深处的纤弱背影,幽幽叹出一口气,唇角却是上扬的,“不上当呢。” . 当陆白玉知道扶苏一道住在了这处庄子里时,眼中显出讶异之色,不过他还是乖乖听话,将此事掩藏起来,并且在陆婉吟的吩咐下过来给扶苏上药。 “姐姐不进去吗?”陆白玉站在厢房门口,朝陆婉吟看去。他眸色乌黑,眼神纯稚。 “嗯,我在外头等你。” 脱衣服什么的,她才不想看。 “哦。”陆白玉点头,自己伸手推门进了厢房,然后不过一会儿又出来,面色坨红,手脚无措,结结巴巴,“姐,姐姐……” “嗯?怎么了?”陆婉吟一脸不明。 “我,我还小呢!”脸红脖子粗的喊完,陆白玉闷头,直接跑了。 陆婉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娘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朝那扇虚掩着的门看去。 屋内有光倾斜而出,跟外头的月色融为一体。 从陆婉吟的视角能清楚看到坐在榻上的扶苏。男子一身女装,黑发披散,身上的外衫半褪,身着里衣,露出白皙瘦削的肩膀,还有那若隐若现的,窄细的腰身。 陆婉吟:……她突然就明白陆白玉为什么会跑了。 如果不是早知道这玩意是个男人,连她看到这样的背影都忍不住会想歪。 男人似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转头朝她看过来。 这个时候,陆婉吟才看到他身上的伤。 那一道伤口明显就是刀剑造成的,从他的肩胛骨处往下蔓延,因为男人转身的动作,所以渗出淡淡的血迹。 男人嘴里咬着帕子,眉头紧蹙,冷汗涔涔。 陆婉吟下意识推门进去,走到他身边。 近看,男人的伤口更加可怖。白肉外翻,露出猩红的血色,陆婉吟觉得再深一些她都能看到骨头了。 “若是再深一点,你的骨头都要被砍断了吧?”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 扶苏咬着嘴里的帕子,说不了话,只朝小娘子看过去。 汗湿的青丝粘在男人脸上,结成一绺一绺。 陆婉吟伸手拿过他手里的药粉,深吸一口气,问,“直接倒在上面吗?” 她看到伤口上端已经被倒了一点白色的粉末,大部分都顺着衣襟掉到了衣服里头。男人一只手不方便,也可能是疼得厉害。 “嗯。”男人含糊应一声。 陆婉吟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手,视线集中在他的伤口上。 她捏着瓶子,轻轻的往下倒。 白色的粉末轻飘飘地落下,覆在伤口上,男人闷哼一声,身体一抖,努力没动。 “唔……” “很疼吗?”陆婉吟下意识停了手。 扶苏用另外一只手把嘴里的帕子拿了下来,他苍白着一张脸,勉强笑道:“你吹吹就不疼了。” 小娘子垂着眼睫,没有吭声。 扶苏也不抱希望,他本来就是想缓和一下气氛,让她脸上的担忧看起来少一些。可现在看来,她脸上的担忧好像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