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纾自然明白这些对女子的偏见是长久男尊女卑之下的常态,也不会揪着这点不放。 转而说起了各国心中最为期待的图纸一事。 只不过让郑良没想到的是,他才刚刚坐下,手心的冷汗还没干透,黎纾一开口又是话头直指楚国。 “想必诸位也都听说了我大晋要卖投石机图纸一事,说起来也不怕诸位笑话,孤这是真穷啊,想建个房子都没钱,这不实在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要说这改良投石机的威力,诸位应该也有所耳闻,孤就不多介绍了,其次——” “楚使。”黎纾对郑良道。 “外臣在。”郑良刚稍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唉——昨日孤收到楚太子的飞鸽传书,说是属意图纸希望孤将图纸留给楚国,但是孤想了想凡事得求一个公正平等,大家都对图纸很是喜欢,也不能因孤与楚太子的私交就将图纸给了楚国。所以孤日思夜想终于想了一个好主意,不如大家就价高者得图纸如何?” 先不管这飞鸽传书是真是假,反正听到这话的使臣们均是心中不快。 咋地,楚国这是想走后门先下手为强! 呸! 小人行径! 无耻! “晋王英明,外臣以为此法甚好。”东陵国使臣率先出声支持,并狠狠瞪了郑良一眼,“楚国真是打的好算盘,对图纸如此在意是想防备我东陵不成?哼!又或者楚国有了别的心思,想与我东陵较量较量?” “我大楚只不过是对图纸好奇罢了,怎得就让敝国有了这般可怕的想法,莫非敝国自己有这意思?”郑良怼不成黎纾,对同在一席中的东陵使臣可是一点都不带怂的。 你敢臆测我,我就敢把屎盆子往你头上扣。 大家都是使臣,谁怕谁! “贼喊捉贼!敝国才是居心不良!” “谁做贼心虚谁急眼,怎地你这般气急败坏,是不是被老夫说中了心思?” “你——” 郑良与东陵使臣针锋相对,正满眼鄙夷的看着对方接不上话来。 这时,尝过改良投石机滋味的北辽使臣也坐不住了。 “既然晋王都说了高价者得之,大家就各凭本事,你们二位可莫要在这里耽搁时辰了。” “就是就是,要吵出去吵。” “堂堂使臣,竟然像两个三岁小儿一样吵架,这般没有一国特使的风度,真是失礼。” “可不是,今日一见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 黎纾看戏也看够了,此时哈哈一笑,从中劝和道:“两位特使真是性情中人,既然大家都等的着急了咱们就开始罢。” 她话音一落,心急的北辽使臣第一开口报价。 “我北辽愿出五百两白银购买图纸。”北辽临海盐业发达,家底颇为厚实,要不是北辽王对西吴的美人情有独钟,大把的金银往西吴烟花之地砸,北辽肯定跟楚国不相上下。 “西吴一千两白银。”一直没怎么吭声的西吴使臣,关键时刻可一点不会掉链子。 “呵。”东陵使臣对郑良冷哼一声,“我东陵出一万两。” 郑良脸色一变,暗骂了一句蠢货,价钱抬那么高,不是白白便宜了晋国。 东陵使臣可不管这些,你楚国不是想要这图纸,做梦! 就算老子抢不过你,也得让你大出血! 结果,就在郑良沉思纠结的这段时间,喊价直接飙到了十九万两。 乱世之中一个国家的国库才几百万两,最多的不过是几千万两,一张武器图纸就算真是神兵利器十九万两也是高的离谱了。 然而想想萧惟临行前的嘱咐,郑良还是咬咬牙脸色惨白的喊出了那个让他心惊胆战的价钱。 “楚国二十万两!” 此话一出,大殿中一静。 第52章奏乐,接着舞。 众人脸上神情呆滞,眼中俱是震撼。 虽然对这个价钱明明已有预感,但当它真被说出的那一刹还是忍不住的心惊肉跳。 坐的离御座较近的右相陆知风从一开始听到一万两的骇然失色,到如今听到二十万两的麻木,就像身处云端一般没有踏实感。 这也是大多数晋国大臣此时的状态。 就连心中知道图纸能买个好价钱的黎纾,对这个价钱都有些出乎意料。 那就更别说别人了。 漫长的等待过后,再无使臣往上加价。 一心想得到图纸的北辽使臣颓废的坐下,猛灌了一大口酒,压下心中的郁气。 二十万两是他最高心里价位了,再多一点也不是没法承受,只是总觉的亏的慌,尤其这玩意曾经把他们北辽引以为傲的将士打的落花流水狼狈逃窜。 现在还要花钱买回去,怎么想怎么不对味。 但又实在不想放过,仿佛买下它就能散了心里这股气一般。 男人嘛,就是这样。 越是得不到越是心里惦记。 而一边的西吴使臣不管是加价还是放弃,均是神色不动,稳的像个不动如山的王八。 至于从开始就故意抬高价钱,本着我得不到,你就算得到也要让你大出血的东陵使臣,表情极为欠揍的凑近郑良笑着祝贺道:“哎呀呀,还是敝国家底厚实,我东陵是比不上了,恭喜敝国一举拿下图纸,贵使回去也能交差了,真是可喜可贺。来!本使敬楚使一杯。”说罢,仰头喝下杯中的酒。 脸上的喜色和得瑟简直是遮也遮不住。 郑良气的要死,偏又不能发作。 当然这还不是最让他郁闷的,原本萧惟的心里价位也就最多不超过十万两白银,所以给他的钱财也就这么多,现在又多出十万两,这钱一时半刻的他要去哪弄? 郑良这会儿真是骑虎难下。 黎纾坐在高位上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眼珠一转,便知道他的为难之处。 钱不够。 这事有点难办了。 打欠条肯定是不行的,她怕楚国到时候不认账。 毕竟这样出尔反尔的亏她在楚人身上可是吃过的。 “楚使怎么如此沉默,可是在为钱财担忧?”黎纾语气很是关心。 “外臣不敢欺瞒晋王,确实是钱财方面有些顾虑。”郑良道。 “无妨,不是什么大事。”黎纾随意的挥了挥手,仿佛真的不在意钱财这些身外之物一般,“楚使将所带的钱财留下,再回去取来便是。” “晋……”这怎么能行,万一楚太子觉得价钱太高不要图纸,不是白白损失了十万两。 “怎么?”黎纾一直和颜悦色的脸突然一变,森然的盯着他,语气淡淡,“楚使难道在逗孤玩,实则并不想要这图纸?” “我说这位老兄,你们楚国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不过区区二十万两,难不成这是想耍赖?”东陵使臣一看苗头不对,赶紧出声助黎纾一臂之力,务必要楚国把这个恶果吞下。 竞价失败的北辽一看出气的机会来了,自然也不会放过,“如果楚国真拿不出这点钱,不如晋王就将图纸以方才外臣出的价格卖给我北辽如何?” 黎纾假意衡量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如此也不是……” “晋王请稍等片刻,外臣愿意将钱财留下,归国后将剩下的银两送到晋国后,再将图纸带走。”郑良被赶鸭子上架的不得不出声应下,否则日后楚国小家子气连二十万两都拿不出的言论,还不得成为各国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 他丢得起这个脸,楚国可丢不起这个脸。 到那时有才华的名士谁还敢来他们楚国谋事。 “即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黎纾淡淡道。 脸上的表情冷了许多,很明显是对郑良产生了不快。 尤其她对别的使臣还是一副温和的模样,这样的差别待遇不要太明显。 同时,也给各国使臣留下了城府不深,只有些小聪明的印象 毕竟他们的国君都是息怒无色的,那像晋国这位新王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 还是年轻啊。 女子终究是不如男子的。 估计之前那些传言中的壮举都是晋国的大臣所为,到最后白白让别人占了去。 之前就耳闻过晋国长公主是个嚣张跋扈,胆大妄为的主,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春喜一看气氛有点冷下来意思,连忙道:“王上,乐府令新排了一支舞,今日特意想要献给王上。” “哦?”黎纾与宴席中的林渊对视一眼,后者轻轻对她点了下头。 黎纾明了,说道:乐府令编排的歌舞,那孤倒是想瞧瞧。” 春喜会意。 双手高举拍了两下。 丝竹声起,舞者们身着舞衣身姿婀娜的翩然而至。 众人开始欣赏起歌舞。 领舞的女子明眸皓齿,颈项的曲线优美迷人,左耳上带着一个大大的耳环,那耳环的样子很是与众不同,在烛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甜美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竟觉满室生香。 原本随意观赏歌舞的众人,渐渐沉迷在领舞女子的一颦一笑中。 御座之上的黎纾也开始露出迷醉的神色,而那吸引了所有人目光和心神的领舞女子越舞越往前。 慢慢的她靠近台阶,此时距离御座不足一丈。 突然之间,她在越来越急促的乐声中,一个飞身向前,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上闪了一闪。 像是一道剑光划过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