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闻言只是点头,并未多说多问任何。 一旁的夏曦眼睛动了动,张口欲言,然察觉到四下气氛紧绷凝重,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她想借此给许明意找点麻烦,但也隐约感觉得到此事事关重大,此时不是她能贸然开口的时候。 那边数名汗流浃背的太医已将太子放平在地,朝着庆明帝的方向跪了下去。 为首的太医将头叩下,痛声道:“皇上……臣等无能,未能将殿下救回……” “你说什么!” 庆明帝脸色沉极。 另一名太医颤声道:“陛下,太子已无气息脉搏啊……” 虽说溺水之后不见心跳气息者,也有被救回来的先例,夏日溺水,也比春冬之季便于施救,可偏偏太子本就体寒多病…… 说得难听些,一场厉害些的风寒甚至都有可能要了太子的命,更何况是溺水! 他们施针之时,见太子仍无丝毫反应,便心知是救不回了,后来那些举动不过是尽最后一点力而已。 庆明帝脸上血色尽褪,高大的身躯晃了晃。 “陛下……” 皇后连忙将人扶住。 “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以夏廷贞为首的官员们纷纷跪地。 站得近些的女眷也朝那被平放在地的男孩子跪了下去,心软些的多是忍不住落了泪。 宫人们的低泣声响起,那名太子的贴身内监更是大哭着扑了过去,连连叩头不止:“奴罪该万死啊!” 跪在那里的崔云薇暗暗扯了扯许明意的裙角。 表姐性情张扬,她历来十分羡慕,可是……现下出了这等事,几乎所有人都跪下了,偏偏表姐还站着,这未免也张扬的太叫人胆战心惊了吧? 然下一瞬,却见站在那里的少女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竟是快步出了人群,朝着帝后行礼,凝声道:“陛下,皇后娘娘,臣女幼时也曾同家中医仆习过些医理,医术虽是不精,却恰巧得知一种可救治溺水者的法子,还请陛下准许臣女尽力一试!” 她固然没有能力可以阻止太子被算计,但在太子溺水之后,她此时或许可以试一试做些什么! 皇后吃惊地看着她:“许姑娘懂得施救之法?” 众人亦是意外地看向那站出来的少女。 一个闺阁女儿家难道会比太医更懂得如何救人吗? 在场之人不乏心思机敏之人,此时看着那女孩子,不免就猜测——莫非是方才被太子的贴身内监提及借了太子的内监引路之事,心中不安,恐被猜疑,为了自证清白,慌张之下才有此举? “是,时间紧迫,请娘娘让臣女试一试!” 皇后眼神犹豫了一瞬。 太子溺水之事真相未明,她私心里是不愿让许家牵扯进来的,可许家姑娘这般坚持…… “皇上……”她到底是看向了庆明帝:“不如就让许姑娘试一试罢?” 被宫人扶着在抬来的椅中坐下的庆明帝眼中已是一片死寂之色,看也未看许明意一眼,只显然不抱希望地点了点头。 得了准允,许明意立即朝着太子奔了过去,在太子身侧跪坐下去,动作极快地将对方的衣袍解开。 “这……” 官员们见状色变。 本以为对方此举已经足够大胆,然而下一瞬,只见那少女赫然已将太子的衣袍全然敞开,露出了瘦弱的胸膛之后,竟是又低头以耳背贴了上去。 虽说太子今年不过十岁稚龄,如今又是这等关头,然而这一幕还是叫向来注重体统的权贵们觉得尤为不妥。 更何况皇室讲求颜面,太子崩逝,已叫人痛心,怎还能由人当众做出这般有损尊严的不雅举动…… 皇后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妥。 但见女孩子神情紧张而认真,她便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挡去了庆明帝的视线。 只要皇上不喊停,其他人也不好多言……毕竟这等关头一旦开口,便是居心叵测。 今天更新晚些 今天跑去考科目三,好热好热好热,刚回到家里,最近一直在到处跑,本来就不充裕的存稿彻底耗干,等午饭后码字,大家可以晚上来看 第040章贼船 那边,许明意抬起头来,眼神微亮。 太子确实已经没有心跳了。 但是心口处尚且存有一丝温热之感——只是这孩子过分体寒,几乎已经叫人察觉不到。 裘神医曾经说过,溺水者,即便呼吸心跳俱停,但只要心口处还有些许温热,那便或许还有得救! 许明意当机立断,将手掌叠于男孩子胸口,重重地按压下去。 下一瞬却是皱眉。 不行,她体内长眠草的毒还未完全解得干净,力气根本不足以让她持续做出按压的动作—— 她急忙问:“不知几位太医当中可有身强力壮者,可帮殿下按压心口?” 几名太医互看一眼,脸色复杂。 这女孩子看起来确实像是略通急救之法,可太子已经救不回来了,谁能当众陪着她一个小姑娘来胡闹? “让老夫来!” 人群中传出一道浑厚的声音,镇国公起身朝着孙女大步走了过来。 在场论起身强力壮,他说第二,谁敢称第一! 昭昭即便真是在胡闹,那结果也该由他这个祖父来担着! 看着自家祖父利落地跪身下来,两只蒲扇般的粗糙大手完全覆盖了太子瘦小的胸膛,许明意反倒担心起了其它:“……祖父,您手下留意些,将殿下的胸膛压下至多三指即可,力气不宜过重。” 许启唯正色点头,配合着孙女交待的按压速度一下下用着力。 许明意却再次看向人群中。 不远处刚走近的吴恙见她神色焦急,显然是还需要有信得过的人相帮—— 可在场这些官员,一个比一个要墨守成规又精明擅算,许世子今日未曾前来赴宴,肯帮她的无疑也就只有镇国公一个了。 至于宫人太监,信不过她是一条,没有这个胆量去支撑着配合她也是一条。 而她这般在人群中逐个望去,需要的显然是一个有能力又足够冷静的帮手,而不是随随便便谁都可以顶上。 这么一说—— 竟突然觉得好像只有他能帮一帮她了? 这个想法让少年微微皱眉。 他向来不是多管闲事之人,更何况躺在那里的男孩子显然已经看不到什么生机了。 吴恙负在身后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视线下意识地环顾四下,意外对上了皇后投来的目光。 看清对方眼中的暗示之意,少年颇觉意外。 姑母竟是想让他出面相助? 也是,太子虽非姑母所出,却也是姑母看着长大的—— 罢了,既是姑母的意思,他就姑且听一回吧。 看着侄子大步走向了许家姑娘,皇后眉心一阵狂跳。 这孩子怎么回事,竟是看不到她方才的眼神是在暗示他不要出这个头吗……! 许家牵扯进来,已非她乐见,方才她眼瞧着阿渊似有几分想要出面的意思,这才赶忙给予了眼神制止—— 定南王世子看着这一幕,亦是险些仰倒。 这臭小子是觉得近来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定南王世孙贪慕许家姑娘美貌’的传言还不够可信,上赶着要在人前再证实一遭么! “我能帮上什么忙?” 吴恙在太子身侧半蹲身下来,向许明意问道。 “有劳吴公子替殿下吹气——”许明意语速极快,手中擦拭银针的动作未停。 吴恙了然点头,当即取过一旁太医们方才带来的苇管。 他虽是世家出身,经历却非寻常世家公子可比,以苇管吹气救溺水之人他也是见过的。 见他将苇管一端对准了太子右耳,许明意忙道:“不是耳,而是口——” 眼下已是迟了许多,以耳吹气之效本就甚微。 吴恙还来不及愕然,又听女孩子交待道:“用苇管太慢了些,还需直接以口对口来渡气!” “……” 少年震惊地看着她。 以口……对口?! 他……可还是清清白白的少年郎! 少年强忍住起身离去的冲动,艰难地看向替太子按压胸口的镇国公,一句“不如我同国公换一换”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也隐约知道,按压胸口这种动作不可贸然中断。 见女孩子近在咫尺的白皙脸颊之上满是汗水,少年心一横,咬牙倾身凑了上去。 许明意一副救人心切的模样,他若不做,只怕她情急之下甚至有可能自己来——大庆民风固然开化,但男女以口渡气在世人眼中到底太过出格,虽说是为救人,然姑娘家的名声同样要紧。 她的名声本同他无甚关系,然而在宠孙女这件事情上毫无原则的镇国公回头怕是要将这笔账算到他头上来—— ……谁叫他上了这条贼船! 吴恙替太子渡起了气,起初尚能察觉到四下投来的略有些异样的目光,然而很快便无暇去顾及了。 真正做了,便只觉得是在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