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这有何干系!”许明时脸色有些古怪地道:“是我觉得长公主府里的面……面首们过分不检点罢了……” 许明意看了弟弟一眼:“你今日见到长公主府上的面首了?” 可……不检点? 她寻思着,过分检点的也做不成面首啊? 要求一个面首检点,这当真不是为难人吗? 男孩子一脸正气地道:“我说的不是他们本身检点与否,而是他们做面首也做的太不检点,今日我在园子里不慎瞧见了一位面首同一名婢女互传书信。” 他听父亲说过,当今这世道,许多人生来无法选择过怎样的日子,故而他想,那些沦落风尘之人,或也有不得已的难处,因此他并不曾觉得那些人如何低贱—— 可既是做了长公主府的面首,就跟做人妾室过日子一样,怎还能到处……勾三搭四呢? 今日能同婢女传信,明日指不定就会想方设法接近他姐姐呢。 偏偏许明意又容易上当受骗,他总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她吧? 所以依他看,还是离远些为好。 “传书信?”许明意问道:“可看清那二人的长相了?” “婢女看着像是个做粗活的,至于那面首……”想到对方那发也不好好束,穿一身纱衣的风流放荡打扮,许明时没好气地道:“没看清。” 他过分留意一个面首,说出去多少有点不像话。 虽然说……他当时确实也有点好奇就是了——但这可坚决不能承认。 “这等事,我知道你必然不会多去留意的。”许明意道:“但我们明时向来记性好,平日里读书看两遍便能背下来,何况是人呢?对不对?” “……”听得这夸赞,许明时不置可否,却不自觉将身子又挺直了些,旋即,语气淡淡地道:“就看了一眼而已……长得很高,人也十分清瘦,眉尾处有一颗小黑痣,大约二十五六的模样,就这些了。” 许明意忍着没笑,点了头:“我知道了。” 又问:“可听到他们谈话了?” “离得不近,话倒是没听清。对了——你问的这般详细作何?”许明时才反应过来。 “听热闹呗。” 男孩子撇撇嘴,交待道:“遇到这个人……你可要多加防备,记得避远些。” 许明意点头。 是该多加防备。 一个面首同一名粗使婢女传信……确有传情的可能没错,但如此关头,还是要多留份心为好。 姐弟二人在前院分了道而行,许明时刚回到自己院中,正要去书房里看书时,就听小厮来禀:“公子,之前夫人身边的青樱姑娘来过,夫人说等您回府之后,便要您立即过去一趟。” 许明时听得右眼一跳。 母亲莫不是要问责他去长公主府之事? 男孩子有些不安地去了世子院。 崔氏正坐在外堂中吃茶,看一眼行礼的儿子,问道:“听说你跟着你姐姐去了长公主府?” “是。” 许明时试图解释道:“但儿子是为了——”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自家母亲打断:“快跟母亲说说,那长公主府里究竟是什么模样?” “……?” 许明时诧异地抬起头,赫然对上一双难掩好奇的眼睛。 见儿子眼神异样,崔氏轻咳一声,道:“母亲听了之后,才好判断日后究竟要不要你姐姐再过去作客啊……若当真太乱了些,小姑娘家自是不宜前往的——” 许明时沉默了一瞬。 是觉得他人小好骗? 可母亲好歹将那双简直要发光的眼睛遮掩一下吧? 且……她手边除了茶水之外,竟还备了点心花生与瓜子? 他是茶楼说书先生吗? 见自家母亲抓了一把瓜子来嗑,许明时只觉得大人的世界太过复杂且虚伪。 第165章来信 我刚进长公主府,许明意她就——” 许明时说到此处,只见自家母亲目含威胁地冲他挑了挑眉:“嗯?” 男孩子嘴角微抽,却也老老实实改口道:“……我是说刚进长公主府,姐姐她便去了长公主院中,带着阿葵给人瞧病去了,据说是长公主起了疹子。” “你没跟去?”崔氏问。 “儿子跟去作甚?”许明时匪夷所思地反问。 “那你去长公主府做什么去了?”崔氏同样匪夷所思地看着儿子。 “赏秋菊啊。” “……”崔氏彻底没话说了。 合着他是去了个寂寞? “回去看书吧。”崔氏失望地朝着儿子摆摆手,索然无味地将瓜子扔回到了碟子里。 早该料到这话少脸臭性子轴的儿子,干不出正常事来。 “是。” 许明时抬手行了一礼,没有犹豫地走了出去。 不多时,一名丫鬟进来禀道:“夫人,温夫人和周家夫人到了。” 一听牌友来了,崔氏精神一振,放下茶盏起了身相迎。 两位妇人走了进来。 “怎少了一个?”崔氏笑着问。 “今日襄宁伯夫人是来不了了。”年约四十上下的礼部尚书之妻温夫人,与崔氏说道:“不过我另约了我那娘家的弟妹过来,想必也应当快到了。” 弟妹的马吊是她一手教出来的,为了防止三缺一的现象发生,谁手里还不得备几个临时凑数的? 周侍郎家的夫人孔氏叹了口气,道:“这好几回都没见着她了,怪叫人想得慌的。” 毕竟在这京中马吊圈里,襄宁伯夫人可是有着送财观音的美称呢。 “总不能是前些时日输多了?”崔氏玩笑着道。 实则她们打的并不算太大,可这位襄宁伯夫人房氏的手气确实臭了些,常是十打九输。 但房氏的娘家乃经商出身,家底富庶,说来襄宁伯府当年定下这门亲事,选了房氏做继室,可是叫人好一阵议论,背地里都说伯府是看中了房氏的陪嫁。 毕竟那时襄宁伯府因为敬容长公主的事情所致,府中的光景确实很是不妙—— 但这都已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已经没几个人会去议论了。 “她可是个越挫越勇的,岂会因为输了几回就不打了?”几人一边往暖阁中去,温夫人一边说道:“我听说是她家中婆母,襄宁伯老夫人这几日病下了,她正在家中侍疾呢。” “病了?”崔氏随口问道:“病得重是不重?” “是被气病的……” 温夫人压低了声音,道:“说是老夫人先前那位被除族出去的嫡子回来了……欠了一堆赌债,被人剁了一根手指……找伯府来要银子救命呢。” “得罪长公主的那位?”孔氏讶然道:“他还敢回京?” 京中谁不知道,当年襄宁伯府的嫡子贾隽之被点为驸马后,因同一女子私通而被长公主捉奸在床的事情。 得罪了长公主,襄宁伯府也不敢再留这个儿子,当即便将人从族中除了名—— 这举动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当初就想靠着这个儿子攀上刚登基没几年,选驸马还不怎么讲究的皇室呢,可才刚开始尝了两年甜头,这不争气的儿子就自断人生路,连带着整个伯府都要跟着遭殃,这已经被降了罪贬为了庶民的祸星不赶出去还等着过年吗? 崔氏听得也来了兴致。 据说这贾隽之被除族后,便带着那女子离了京,这些年来倒是都没听说过此人的消息了—— 见好友都等着自己往下说,温夫人心情颇为不错地道:“如今伯府压着消息,生怕此事传到长公主耳中,再闹出什么麻烦来。” 众所周知,打马吊的意义与精髓不仅仅只在于打牌,围在一处谈些八卦消息也是乐趣之一。 然而这也是分层的,如她们这个圈子,便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小官之家的太太们能够挤得进来的。 所以,有些话说起来,倒也没有太多顾忌。 但崔氏始终记得丈夫的叮嘱,多是只听不说,即便是说,也是些真真正正无关紧要的那些。 “啧,由此说来,襄宁伯老夫人这一病,是连气带怕呀。”孔氏摇摇头,叹气道:“伯府这几年可是好不容易才缓过些劲儿来……” “可不是。” 几人说话间,听说温夫人的弟妹到了,这才笑着掐了话,开始叫丫鬟支起了牌桌。 …… 三日后,玉风郡主来了镇国公府。 她提早一日便递了帖子过来,许明意因此便也早有准备,早叫丫鬟在院中的银杏树下置了长几,又由阿珠搬了张美人榻,承诺好的桃花酿也一早便挖了出来。 玉风郡主刚被阿葵引着进了熹园,就瞧见了院中这布置好的一切,不由笑着对迎上来的许明意道:“许昭昭,你倒是知我心思,这秋高气爽的,在你院中里吃酒最是自在不过了。” 说话间,挽了好友的胳膊,二人也未往堂中去,就着矮榻便在银杏树下坐下了。 很快有丫鬟摆上了新鲜的果子点心,阿葵则领着几个小丫鬟准备开始烤肉。 提早半个时辰腌制好的鲜肉被串起,在炭火烧得红通通的炉子上隔着铁网慢慢地翻烤着,不多时,肥瘦相间的肉串便开始滋滋地冒了油,洒了磨碎的香料上去,带着淡淡焦香的烤肉香气在院子里传开,叫人垂涎欲滴。 天目抱着翅膀坐在炉子旁,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肉串瞧。 烤好的肉串被剥下放进碟中,送到了两个女孩子面前。 玉风郡主赶忙拿起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