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里描述的形象,似乎是跟梁凤霞完全相反。 梁凤霞现在也是勤劳的工人了,可在乡下的时候,跟勤劳一点儿不沾边,更不勤俭节约,也完全不体贴沈安民。 沈安民还说,之前给沈鱼寄来的那些腊肉腊肠,都是他现在的妻子做了准备的。 这似乎是为了告诉沈鱼,他现在的妻子知道他的存在,并且也愿意接受他。 后面还有很多内容,都是一些生活琐事,细碎没有逻辑,但句句都在给他的新婚妻子说好话。 “怎么了?”沈桥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没、没怎么……”沈鱼冲他笑了笑,把信收回信封里装好。 沈桥皱眉,想了想,问:“有什么想要的吗?” “什么?”沈鱼糊里糊涂,不知道话题怎么跳得这么快。 “有什么想要的,跟我说,我给你做。”沈桥解释道。 然而沈鱼依旧迷茫,他迟疑道:“你之前说送我一份礼物……”就挺好奇,到底是什么。 “那个还没做好。”沈桥懊恼道。 他的设计出了点儿问题,材料达不到要求,现在正在想办法。 主要是精神体受创太严重,否则可以用精神力提纯冶炼材料,对他这种研究员来说,精神体就是最好用最趁手的工具,可惜现在工具半废,用不了了。 “还有什么别的想要的吗?”沈桥问。 沈鱼傻傻地看着他:“为什么突然想送我东西啊?” 沈桥眼神温柔,温声道:“想让你开心一些。” 沈鱼:“……” 他僵硬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看起来……不开心吗?” 沈桥温柔地摸了摸他头发:“不是,想让你更开心一点儿。” 沈鱼沉默,他已经知道了,刚才自己低落的情绪,被沈桥感知到了。 “我……”沈鱼犹豫着,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以为我对他没什么期盼的。”他垂着眼,神色茫然。 或许他真没什么父母亲缘,上一世的亲生父母,就不用提了。 都穿越了,还撞上梁凤霞这样一妈。 幸好他本来就被亲生父母伤透了心——这个幸好,用在这里很奇怪,但意思对了。 所以他对梁凤霞毫无期待,自然不会失望,更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 除了厌烦,和断绝关系后的解脱。 可是沈安民,不管是在原身记忆里,还是沈鱼跟他有限接触里,他都比沈鱼预想得要好,好很多很多。 沈安民知道他被肖家撵出去,只问他怎么生活,有没有钱吃饭穿衣,能不能上学,没问他挣了多少钱,更没问他要钱。 这个老实的男人,给儿子的留下的话,依旧跟多年前,原身同他母亲离开时一样:要是城里过不下去,就回来,总有你一口饭吃。 看起来朴实的一句话,却让沈鱼记了很久。 他不是沈余,他有能力挣钱养活自己,甚至比大部分人都要过的好。 但他依旧会为这样一句话动容,沈安民,他爸爸,跟他说,他不是一个人,不是无根浮萍,有一个家,不管他怎么样,都能回去。 可是现在,沈安民跟他说,他已经再婚了。 他有了新的妻子,新的家庭。 新妻子带来了几个孩子,虽然跟沈安民没有血缘关系,他一样疼爱她们,在心里跟沈鱼说了许多那些孩子的好话。 “我知道,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沈鱼声音低落。 他理解沈安民的做法,老婆走了,把唯一的儿子也带走了,他孤家寡人一个。 再结婚,再组建一个家庭,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可是沈鱼看到信里的内容,还是不由自主的难过起来,他甚至很讨厌这一瞬间的自己,觉得自己很自私,也很荒缪。 但有时候情绪并不受人理智控制,哪怕他尽力让自己不要在意,也不要影响心情,还是让沈桥感知到了。 他苦笑,语气故作轻松:“有点儿像以前听过的一首歌,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剩下我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更糟糕的是,原身名字还叫沈余,虽然已经改回自己的名字了,可这个巧合,依旧让人觉得难受。 沈桥心里一抽,下意识握住沈鱼的手:“你不是多余的。” 他有些着急,想说些好听话哄哄沈鱼,可从来就没这个经验,一时想不出来,越是着急越是没有头绪。 手被另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掌握在手心,甚至能从越来越紧的力道感知到另一人的情绪。 在这种时候,这种过于亲近的接触,并不会让沈鱼排斥,反而让他觉得安心。 他心情好了一些,晃了晃沈桥的手:“别着急,我知道,我是沈鱼,不是沈余。” 沈桥没听懂他打得机锋,他按照自己的思路,认真得近乎虔诚:“你不是多余的,有沈鱼,才有沈桥。” 第64章 沈鱼觉得自己心跳有点儿快,扑通扑通,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很想去捂住沈桥的耳朵,担心他听见。 两人离得有些太近,方才让他感觉安心的体温,此时骤然升高,包裹着他手的那只大掌,掌心滚烫。 沈鱼被烫着一般,将手抽了出来,偷偷背在身后摩挲了一下。 沈桥清亮的眼眸,黯淡了几分。 他说的是心里话,孑然一身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游离于人世之外。 没有归途,说不清来处,茕茕孑立,无牵无挂。 直到遇见沈鱼。 于是,他成了沈桥,属于沈鱼的沈桥。 他收回手,神色依旧温柔:“不要不开心,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所以不用在乎那两个人,他们不要你,你也还是沈鱼,是你自己。 沈鱼心跳得更快了,沈桥好温柔呀,这么温声细语,谁忍心拒绝他。 像被蛊惑一般,不自觉就点头了:“好。” “真乖。”沈桥笑着揉了揉沈鱼头发,学这个词这么久,第一次用到,感觉不错。 沈鱼脸上一烧,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脖颈,他皮肤白,一脸红就特别显眼。 “不许摸我头,不知道男人的头不能随便摸?”故意凶巴巴的,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 沈桥好脾气地笑道:“好。” 一点儿不提以前沈鱼仗着他不能说话,随便揉他头。 处处顺着,沈鱼反而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不该欺负沈桥脾气好。 “那什么……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从这就能看出两人像在哪儿了,想说好听话的时候,一个问对方想要什么,一个问对方想吃什么。 沈桥轻咳一声,藏住丝丝笑意,状似苦恼:“小鱼做的都好吃。” 沈鱼轻易被男人的甜言蜜语哄好了,美滋滋地去给沈桥做他喜欢吃的东西。 刚才那些看到信后的失落心情,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实没什么好难过的,他已经比很多人过得好了,前一世他渣爹渣妈更不负责任,他不照样好好的长大了。 他跟沈安民,说是父子,实际上根本没有真正相处过。 而且人家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再婚是人家的正当权利。 他就是乍一直到这个消息,一时没转过弯,想开了就好了。 至于以后…… 就像以前那样处着吧,他经济方便还算富裕,时常寄些东西回去,就当孝敬生父了。 只要沈安民不像梁凤霞一样坑他,他愿意给沈安民养老,尊敬他孝顺他。 这样,就够了吧。 与此同时,兴城隔壁的丰南省临安县红旗乡上坎子村。 恰逢下工时间,村里的泥巴路上,都是扛着锄头铁掀,卷着裤腿,刚从地里干活回来的农人。 一群壮年男人走在一起,沈家一行人也格外显眼,不为别的,这一家子都是大高个,最矮的沈安民二哥沈安富,一米七五。 沈家别的成年男性,都在一米七五往上,站在人群中,他们家的男人都高出一截。 前些年,国家开始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上坎子村也紧跟形势实行新政策。 不再一起干活,各家种各家的地,充分调动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 沈家以前人多,多到家里穷得叮当响,耗子都不会去沈家打洞,所有的积蓄都用来给家里人填肚子,小辈的婚姻都成了老大难。 后来分产到户,沈家才算日子好过起来了。 他们家大部分人都勤快,种地虽说是看天吃饭,可农人的汗水也不是白撒的。 沈家人一把力气,也愿意出力,侍弄土地庄稼很上心,翻地的时候翻得更细,上肥的时候上得更多,后来收的庄稼,也比别人家多那么一两分。 农忙的时候照顾庄稼,农闲的时候,他们也不闲着,结伴去镇里,去县里找零工。 有时候能找到有时候没有,找到了挣得钱也不多,一天块把几毛的,积少成多,也是一笔收益。 靠着勤劳肯干,沈家虽说没有大富大贵,可日子也一天好过一天。 最起码家里人能吃饱饭,还能有点儿结余,这就很值得人高兴了。 别家也差不多,国家政策好了,凡是愿意干的,勤劳的,总归日子会好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