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个反对联盟务虚吗?意识吗?
答案同样是肯定的。
他们要针对的本质问题不是“梁次摅杀人案”,而是要击退“大鱼们”对“小鱼们”的觊觎。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些小鱼们的敌人,广泛、务虚、意识,又强大!
裴元想着想着,几乎也要战栗起来了。
这、这简直是一个完美的敌人。就在裴元激动的想要大吼宣泄的时候,就听外面街道上传来嚣张粗豪的声音,“我梁次摅又来了!”
“哪个不长眼的混蛋,想要污蔑我们梁家,滚出来!”
裴元的目光缩了缩,拳头不自觉的攥紧了,瞳孔中的阴翳似乎有急速扩散的征兆,但意外的,并未彻底压垮裴元的理智。
裴元明显的察觉到对面的霍韬身子往下缩了缩,其他士人们议论的声音,也霎时间低了下去。
就听那个粗豪的声音在外大叫,“人呢?!”
“敢做不敢当的小人!”
“给老子滚出来。”
“哈哈哈,废物!”
别说没有士人敢从茶铺中出来直面梁次摅,就连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都因为梁次摅的声声暴喝安静下来。
大慈恩寺外往来的,虽然是高官勋贵之家,但是大学士梁储无疑是处于食物链最顶端的几人之一。
没有人愿意在这时候,因为一时之气就跳出来和梁家结下死仇。
梁次摅一出现就先声夺人,以气势轻易压倒瓦解了那些潜在的反对者。
接着又将矛盾对准了个体,一个个的恫吓那些挑头起事的人。
如霍韬、田赋之辈,依靠鼓噪众人,裹挟舆论才能和梁家对抗的,等到众人噤声,无人附和的时候,哪敢跳出来面对梁次摅。
裴元这会儿也越发清晰的感受到当初田赋的那种绝望。
——“当日梁次摅以一夫之勇,叫嚣于大慈恩寺外,百余举子避于茶社,面面相觑。田某当时心如死灰,失魂落魄,才知道往日顾盼自雄,皆为泡影。”
——“若是当时,能有一壮士,攘臂而起,怒目而前。将其扑敲于市闾,顿首于阶前。使天下人意气舒张,让世间明白还有公道在。如此行为,才称的上大义。”
田赋的恐惧,岂不就是在场所有士人的恐惧?
田赋的期盼,岂不就是在场所有士人的期盼?
裴元觉得自己被强控了,这个强控不是来自于田赋那神秘手段,而是另外四个字。
“利令智昏”。
而风险……
没有风险。
朝会的结果,是既要又要的朱厚照,会表露出死保梁储的姿态,但会把梁次摅丢出来,维护天子的公正。
然而这对梁储的威信,无疑是个致命打击。
没有人会相信天子会一边看重梁储,一边杀死他的儿子。
到时候,就算是最懦弱的士人也敢跳出来斥责梁次摅。
裴元现在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个时间差,成为一瞬间的英雄。
然后等到梁储展开反扑的时候,让那些再次颤抖的士人们,想起他!
裴元猛然站起,在霍韬那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像是一只猛虎一样冲了出去!
外面梁次摅的叫嚣声戛然而止,随后传来一阵阵混乱嘈杂的声音。
骤然响起的惊呼,掩饰了长街上正发生的事情,霍韬和茶铺中的其他士子都纷纷跑到门窗前,扒着往外看。
就见长街正中,两个异常强壮的家伙,正在像怪物一样搏杀。
裴元在冲出来前,就对梁次摅的武力有些预估,上手之后觉得……
还行。
梁次摅有些武艺功底,强壮的身体,也蕴含着不弱的力量。
若是之前的裴元,同样吃数据的情况下,面对这货可能真占不了多少便宜。
但是裴元这一年多的打生打死,几乎完全是靠搏命活下来的,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就刺激的亢奋,状态直接拉满。
面对凶神恶煞的梁次摅,裴元仍旧有一种随时可以将他打垮的自信。
只不过裴元的真正目的,却不是直接当街格杀梁次摅,而是为了借机炒作,把自己的个人形象立起来。
于是裴狗的方针就很明确了,把场面搞大点,打的好看点。
至于梁次摅,对真有人敢出来招惹他这个大学士之子,还是有些意外的。
他在家乡嚣张惯了,也不信真有人敢在京城,得罪梁家。
谁料交手几招,梁次摅不但没占什么便宜。
反倒被裴元拳拳到肉,打的口鼻流血。
梁次摅摸一把脸上的鲜血,立刻气急败坏道,“哪来的狗贼,你知道我是谁吗?”
裴元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伸手架开梁次摅的势大力沉的一拳,接着一个侧踹将他打的踉跄。
裴元抓住这宝贵的机会,大声的喊道,“我乃锦衣卫千户裴元,从好兄弟监察御史张琏那里得知,梁次摅虎狼成性,草菅人命的恶事!”
“如今朝中大学士无视公理人心,只知一味包庇!然而纵使天子容他,朝廷容他,我这匹夫却不容他。”
“今日我裴元,便以匹夫之怒。使天下人意气舒张,让世间明白还有公道在。”
裴元此言一出,立刻让那些瑟瑟缩缩的躲在各个茶馆里的士子们,仿佛血管中有一股热流涌过。
不少血性尚在的士子,甚至还大着胆子从各个茶铺中走出来,给这个锦衣卫义士遥做声援。
一些觉得裴元此行鲁莽的人,也心中感佩,说不出扫兴的话来。
甚至就连最懦弱的那一些士人,也在内心惭愧一句“我不如也”,然后默默关注。
躲藏在远处的田赋,心情最是复杂,他虽然用出了一些纵横家游说的手段,想用险恶的阳谋算计双方,但若裴元是心中没有义理的人,又怎么能这么义无反顾的站出来?
此人,真义士也,真壮士也!
裴元抓住时间,连声大喊了几遍。
梁次摅气急大怒,他也感觉出有些打不过,便呼唤左右道,“大言不惭,都给我上!”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