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1)

颜老头处心积虑的为她挑选的陪嫁,当然不可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略懂药理的女子,只怕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名医,专门跟进宫里为她继续调养身子的。

颜鸢倒也并不排斥这上门的帮手,只是觉得有些无力。

她在床上转了个身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才懒洋洋道:“我的病已经好了,只是怕冷些,好好养着可以长命百岁的。”

“娘娘寒疾入体,若仔细将养确实寿数无碍,但、但……”

尘娘张了张口,满脸为难,每一个字都吞吐得很艰难。

“但很难有孕。”

颜鸢替她说完了说不出的下半句。

尘娘大概是没有想到颜鸢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说了出来,顿时愣了。

颜鸢看着她,只觉得她仿佛是比自己还要震撼,忍不住笑了出来:“子女也是讲究缘分的,缘浅不强求,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娘娘……”

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有勇气面对自己无法生育的处境,更何况眼前的女人是当朝皇后,是否有子嗣对她而言,意义与常人全然不同。她是如何轻飘飘地把缘浅不强求这样的话说出口的?

她不难过吗?

她想要在颜鸢的脸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证明她不过强装风淡云轻。

然而并没有。

颜鸢脸上的神情轻松,看不出一丝阴霾,甚至脸上还隐隐约约带着一丝“合该如此”的欢喜。

……

第13章故梦

颜鸢确实对儿女之事毫不在意,她还伸了个懒腰,慢吞吞道:“你不必急于替我调理。”

尘娘一愣:“为何?”

颜鸢已经闭上了眼睛:“你是医者,可有看出穆御医的药方有什么不一样么?”

尘娘没有立刻回答。

这位穆御医的药方她早已经看过,他以麻黄入药,本来是驱寒的生猛之方,但是他还在药方里头加入了杏仁,就难免削弱了药性,再加之桂枝,就成了一帖普通的温补药方。而颜鸢体内积寒的程度,恐怕直接拿麻黄拌饭吃,也未必会出什么事。

尘娘皱着眉头,三缄其口:“穆御医的药方并无大错,只是……”

这药方本也无大错,只是很可能并没有什么效果。确切说,是就连聊胜于无都称不上。

颜鸢勾勾嘴角:“只是并不是那么有效,是么?”

她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尘娘跪伏在床边,震惊地看着颜鸢:“娘娘……也懂药理?”

颜鸢摇摇头:“不懂。”

尘娘迟疑问:“那为何会知道那药……”

颜鸢懒洋洋道:“因为要治我病的药很是贵重,药的主人在赠药之前,必会先探过虚实,不会轻易施舍。”

尘娘呆愣在床前:“可药不是用来治病的么?”

颜鸢看她一派天真,低垂眼睫笑了笑。

她并不打算刻意隐瞒尘娘,尘娘她终究是父亲选出来的人,是往后在这宫中她为数不多的心腹,如果一开始就藏着太多的秘密,恐怕很难取信于她。

更何况她是个医者,许多事情原本就是想瞒都瞒不住的。

“尘娘,”她轻声叫她的名字,反问了她一个问题,“你猜太后娘娘选定了我来做这中宫皇后,她最满意我哪一点?”

尘娘一愣:“自然是娘娘秀外慧中,堪为女子表率,父亲又是堂堂定北侯……”

颜鸢摇摇头:“只对一半。”

尘娘苦思冥想,实在想不出来,只好埋着头整理手上的针包,取了一根针,刺入颜鸢的脊背。

颜鸢已经闭上了眼睛,她出了一些汗,身上的烧也渐渐退了,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尘娘带着药案走出了颜鸢的寝宫。

她心中还有满腹疑惑,走路时也没有看清路,一头撞在了外间的珠帘上。

冰凉的珠子滑过脸颊,她的脑海里忽然忽然有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一闪而过,一时间,那些她未宣于口的疑惑忽然串联了起来:

为何她在乾政殿门口枯等,故意沾染寒气让自己发烧;

为何她明知自己体寒难孕,却一点都不着急;

为何堂堂御医院的首座开出了那种可有可无并无多少疗效的药方;

……

方才没有反应过来事情,眼下尘娘只觉得忽然间醍醐灌顶,猛然回头望向颜鸢所在的方向。

只怕那个穆御医并不是真的来治病的,他是来验证虚实的。

……

天家最满意的从来都不止是她颜侯之女的身份……

恐怕还有她无法生育的身体。

……

房间里,颜鸢早已经坠入漆黑的睡梦,她本就累极了,很快就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睡梦之中,她又仿佛是回到了那个冰天雪地的森林里。

她在山林边草屋的床上醒来,起初只是一丝浑浑噩噩的意识,她仿佛是听见了热水沸腾的声音,也不知道挣扎了多久,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才发现不是那声音不是幻觉,是她身旁真的煮着一壶茶。

“你醒了?”守林人发现她睁开了眼睛,第一时间往她的手里塞了一杯茶,“山里没有药,我切了点生姜,你暂且暖暖身子吧。”

那时颜鸢还有半个身子是麻木的。

她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茶,恍恍惚惚看见茶杯里倒映着一张憔悴凌乱的脸庞,愣了好久才终于找回了一点迟缓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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