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连一只蚊子都不曾下山。怎么可能会一无所获呢?楚惊御的身体僵直,神色变了又变,脸上傲气渐褪,惊疑之色覆盖逐渐笼罩了他整张脸。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山风吹拂而过,陵寝前只留下呼啸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凌沉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怎么,皇长兄没有找出刺客么?”楚凌沉绕过颜鸢,缓步走到了楚惊御的身前,轻声道:“真可惜。”他的声音无波无澜,夹在风里还被吞没了一半,但就是……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颜鸢低着头笑了出来。果然还是他楚凌沉。……此刻陵寝前没有声响,气氛却已经与方才不同了,方才楚惊御来势汹汹,而如今这里最为尴尬的人就是他。他方才有多么义正词严,此刻就有多么煎熬尴尬。事到如今,楚惊御是不是下得了这台面,就要看楚凌沉给不给他台阶了。他干咳了一声,僵硬道:“圣上见谅,臣之所以僭越行事,是因为昨夜暗探来报,说追踪的刺客已经上山,是以匆匆赶来护驾。”楚凌沉不置可否,眼角带着冷漠。楚惊御干巴巴道:“臣也是太过忧心圣上,所以……”楚凌沉低道:“孤明白。”楚惊御松了一口气:“那今日这一场误会……”楚凌沉依然低垂的目光,像是不经意地,目光转向文武百官:“但今日马踏皇陵,惊扰先皇先祖在天之灵,史官犹在,孤……爱莫能助。”他的声音平缓,眼睫低垂。仿佛是真的遇到了为难之事,有心想帮却无济于事。楚惊御的额头已经出了细细的汗珠。他今天敢马踏皇陵,一是因为太后确实下了懿旨,二是因为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搜出点什么来,好堵住百官的悠悠众口,让楚凌沉自顾不暇……可问题是,他现在什么都没搜到。没有证据,他今日的举止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就算他日他坐上了那把龙椅,恐怕史官们也不会放过他,千世万世他都要被戳脊梁骨,给他盖上不孝的罪名。这这这……楚惊御忽然发现自己做了蠢事,脸瞬间青了。楚凌沉缓缓道:“法师尚在,皇长兄若有心悔改,倒也不晚。”楚惊御眼前一亮,急忙道:“本王这就向先祖告罪!求先祖原谅本王惊扰之罪!”马踏皇陵是事出有急,事后谢罪便是一桩美谈。就仿佛是在黑夜中见到了光亮,绝境之中找到了希望,楚惊御脸上的青灰之色一扫而光,急吼吼向铁骑将士们道:“铁甲营听令!今日尔等惊扰先皇先祖陵寝,罪该万死,还不快跪下!”楚惊御带了头,铁骑将士纷纷在陵前跪倒。楚凌沉的目光淡淡转向群臣:“诸位爱卿,可还看得尽兴?”颜鸢:“……”群臣终于反应了过来,若是算上惊扰陵寝的罪名,那他们未能阻止,自然也是逃不过罪责的。于是文武百官也跟着暄王跪倒,在法师的吟诵声中,朝着地上重重磕头。“先皇先祖恕罪,臣罪该万死!”“先皇先祖恕罪,臣罪该万死!”“先皇先祖恕罪,臣罪该万死!”告罪之声响彻云霄,场面竟比方才祭陵还要热闹,吓得被羁押而来的猎犬们纷纷狂吠了起来。唯有楚凌沉,默然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颜鸢的被那些声音震得耳鸣不止,又不敢捂住耳朵,只能悄悄地往边上退了两步。看见楚凌沉好像没有危险了,她又退了两步。不知不觉,颜鸢已经退到了边缘。她的身后就是被羁押的猎犬群。那些猎犬一个个膘肥体壮,它们原本吠叫得惊天动地,却在颜鸢靠近的第一时间忽然住了口,吠叫声戛然而止。颜鸢好奇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些强壮的黑色猎犬顿时大惊失色,齐刷刷后退了一步。颜鸢:“……”真狗啊。颜鸢面瘫着想。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局面,自从在雪原领回了小狼崽养在身边,她的动物缘算是断尽了,迄今为止还没有遇见过有胆色敢近她身的动物。好在场上也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奇特变化,未免徒生事端,颜鸢默默地朝着人群的另一面挪动了一些距离。果然,她才一走开,那些猎犬就又狂吠起来。又是一群强悍凶猛的皇家猎犬。颜鸢:“……”“娘娘,您没事吧?”颜鸢频繁走动,一旁的洛子裘注意到了异样,上前轻声询问。颜鸢摇摇头:“无碍,本宫只是……素来怕狗。”洛子裘顺着颜鸢的目光望去,看见了猎犬,顿时理解地笑了:“无妨,它们都有绳子拴着的,娘娘站远一些即可。”颜鸢跟着他叹息:“是啊,还好有绳子。”要不是拴着,场面可能就不大好看了。……不远处,法师重新诵念起经文,楚惊御连同他的人马,与文武百官一同跪在陵前,也不知道已经磕了多少轮的头。楚凌沉站在人前,目光依然飘向远方的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