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烛火明灭。楚凌沉正坐在她的书案前,锁着眉头,冷眼翻看着她的书。……书是《十大酷刑》。颜鸢记得自己在里头还做了详细笔记分析。……待到书房门被人关上,楚凌沉才抬起头来:“皇后夜游花园,真是好兴致。”嘲讽的口吻,十成十的阴阳怪气。颜鸢:“……”……颜鸢在心里问候了一声先皇先祖。这狗东西显然是来找茬的。他清算完了洛子裘,现在来清算她了。第106章不准走书房里烛火如豆。周遭连呼吸声都寂静得听不见。此刻局势不明,颜鸢也不敢贸然开口,只好乖乖地站在原地。楚凌沉正安静地慢条斯理地翻阅着《十大酷刑》,灯火在他的下颌附近勾勒出晦暗的光影。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不过却有一股难言的阴沉潮湿,慢慢地浸润颜鸢的周围。这皇后大概要当到头了吧。运气不好,爹爹的定北侯也差不多了。颜鸢在心底哀叹。她心中绝望,肩膀越发低垂。楚凌沉抬起头时,看见的便是垂头丧气的颜鸢,顿时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她也许是一个善于狡辩博弈之人,但她并不是一个善于遮掩心情的人,此刻她死气沉沉满脸沮丧,看起来更像是一颗不大聪明的蘑菇。楚凌沉盯着她看了会儿,才缓缓道:“水滴刑,与西北地理不合,可改为萤甲虫。”他的目光落在颜鸢身上,声音冷淡:“何解?”颜鸢的脑海里还在奏哀乐,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楚凌沉是在念她在《十大酷刑》里头的批注。他竟然真的在看书?颜鸢震惊的目光和他相接。楚凌沉然低垂了眼睫,声音越发冷漠:“怎么,皇后不愿意回答?”颜鸢眨了眨眼,脸色还有些呆滞。她当然不是不愿意。她本以为楚凌沉说的第一句话会是“给孤跪下”,没承想只是问了点批注……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总比他一开口问“你昨夜在孤书房做什么”要好太多。他既然问了,她就老老实实回答:“水滴刑是用水滴折磨人的心智,用刑方法是用黑布蒙上被审之人的双眼,使其无法视物,然后在他的上方捆上一壶水,壶底穿上小孔,然后把人置于静室之中,水落于人上,三五天之后便可使人崩溃。”“但是西北常年覆雪,一年里头水不结冰的时辰太少了,水烧开了放入壶中就太热,凉了很快就会冻上,再者热度不一的水滴落在人身上,效果应该也没有寻常水滴好。”她一边回答,一边抬眼偷偷看楚凌沉的脸色。彼时楚凌沉正微微侧着头颅,低垂着眼睫,竟然当真是在安静地听讲。“萤蜘是雪地森林里一种甲虫,形如乌龟,足长过寸,十分胆小且畏热。”“用丝线系在它的赤甲之上,挂在犯人头顶,它隔一阵子便会伸腿,触碰到皮肤就会缩回去,如此循环往复,应是与水滴相似的效果……”颜鸢回答完,便惴惴不安地看着楚凌沉。楚凌沉沉默了一会儿,才不屑道:“区区小虫,何足畏惧。”他看起来不像是生气,反而像是真的在探讨。也许他真的是对《十大酷刑》起了兴趣?仅此而已?颜鸢稍稍放松了一点点。“陛下有所不知,蒙上黑布后,受刑之人便如同瞎子。人一旦看不见,感触到的东西和往常是不一样的,知觉被放大时,再小的恐惧叠加也会击溃意志。”区区水滴,小虫一只,当然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黑暗与未知,重复与单调。人心既是这世上最坚固的东西,也是最脆弱的东西。这便是颜鸢对《十大酷刑》颇有兴趣的原因,最厉害的刑罚往往用的是最兵不血刃的方法。“是么?”楚凌沉淡道,“但若知道是水滴刑,即便蒙眼也无用。”那就是另一个领域的探讨了。颜鸢逐渐忘了眼前的处境。她不自觉地靠近了几步:“用上这刑罚的人,多半是敌国的高等奸细,陛下可知高等的奸细有什么特征?”楚凌沉静静看着她,盯着她眼底的那抹明艳若有所思。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应了一声:“嗯?”颜鸢得到了满意的回应,顿时露出了满足的神色。“他们多半出身贵族。”“这些贵族啊,也许受过刑讯的锻炼,也许心有信仰富贵不能移,但这群人有个致命的缺点。”“他们自小没见过多少蛇虫鼠蚁。”干干净净养大的公子哥儿,即便被训练完做了奸细,结束了任务之后也会换上干净的亵衣休息,这种人打小接触苍蝇的机会都不多,更何况蛇虫鼠蚁。所以她在翻阅时,才会突发奇想,换上边境的一种六爪小甲虫,效果肯定要比水滴还好。“娇滴滴的贵公子,又蒙上了眼睛。”“莫说是蛇虫鼠蚁了,就算一只兔子都会吓个半死。”兴趣所致,颜鸢说得有些忘乎所以,丝毫没有注意到面前的君主已经阴沉下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