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旁忽然鸦雀无声,寂静得连呼吸都不可闻。这些日子以来,关于和亲,关于蓝城宝藏图,都不过是云里雾里的猜想。谁能想到定局就在今夜?可为什么是今夜?月容公主伏身托举着国书。许久之后,楚凌沉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呈上来。”乾政殿的掌事太监终于反应了过来,迈着碎步到了月容公主面前,接过国书,哆哆嗦嗦地呈给了楚凌沉。楚凌沉低眉扫了一眼,淡道:“公主请上座。”月容公主却不动,她看着楚凌沉,声音低缓而柔韧:“月容使命未完,还望陛下答复。”楚凌沉平静道:“何以是今夜?”月容公主道:“今夜群臣毕至,皇族宗亲俱在,有何不妥?”……寂静与僵持蔓延。颜鸢低着头抿了一口果酒,任由甜酣的味道在喉咙里蔓延。确实没有什么不妥。她心想,趁着人多热闹逼婚,最是妥帖不过了。……月容步步相逼,楚凌沉面色不改,眼瞳中却已经有了薄薄的寒霜。他道:“公主与女皇既有此意,自当是我晏国的福分,只是不知公主心中可以有属意的人选?孤,乐于成全。”言下之意便是不要打孤的主意。颜鸢:“……”月容公主却并不气馁。她只是微笑道:“月容自小便崇拜戎马战将,对弯弓射雁,提剑纵马的英雄十分向往,月容想选冬猎中猎得头筹的之人,还望陛下成全。”冬猎的头筹……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向篝火旁的老虎。冬猎虽有两日一夜,但头筹已经没有分毫悬念。难道还有谁能从草原上猎得一个狮子么?或是从森林里找出第二只误闯入皇家猎场的老虎?且不说能否遇到,能否保住性命都未必。而猎得头筹老虎的人是……公主、皇后、皇帝。如此月容公主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她想要入宫。那圣上是什么意思?文武百官的探究的目光紧紧盯着楚凌沉。楚凌沉不动声色,甚至低眉笑了笑,他道:“那便等明夜见英雄。”月容公主道:“多谢陛下成全。”颜鸢心中一凛,望向楚凌沉。他没有拒绝。颜鸢低着头抿了一口果酒。她知道自己胸口滋长的滋味是因为什么了。……有些事不知道时只是寻常。知道了,便觉得有些委屈,就连果酒都带了一点点酸涩的滋味。月容公主便是这时坐到颜鸢的席位的。她一坐下便是喝酒,一杯接着一杯,直到座上的酒壶里的酒都被她喝完了,她便支着下巴看颜鸢:“娘娘喝了月容的茶,能否回赠一杯酒?”她不等颜鸢答应,便自顾自地取了她桌上的酒喝了起来。喝到末了醉眼惺忪,摇摇坠坠地往颜鸢身上靠了过来。颜鸢本能想躲,却见到月容公主落了空,真的往地上栽倒下去——她没有办法只能顺手捞了一把,于是公主便躺倒了她的怀里。颜鸢:“……”她想要推开她,可是看着那张相似的脸,却终究没有那么做。月容公主便伸出了一根指尖,戳了戳颜鸢的下巴,声音轻缓:“你还真是心软,明明被抢了东西,却不知道伺机报复。”颜鸢皱眉道:“你喝醉了。”月容公主轻道:“没有,我只是不喜欢你。”颜鸢:“……”她又想要戳颜鸢的脸颊。下一刻手腕却被冰凉的手抓住。楚凌沉移开她的手,冷着脸道:“请公主自重。”月容便痴痴笑了出来,从颜鸢的怀里支撑起身体,她不急于挣脱束缚,只是轻柔道:“圣上莫非忘了与月容的交易么?”楚凌沉呼吸一顿,松开了手。月容公主揽着颜鸢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和我打个赌吧,宁小姐。”宁小姐。颜鸢一怔,忽而全身僵硬。她还从来没有被叫过宁小姐,这种怪异的感觉让她头皮都发麻。她从哪里知道的宁字?季斐告诉她的?可季斐又从哪里知道她颜鸢?月容公主在她耳畔低声笑了出来。她大概是真的醉了,趴在颜鸢的耳边,用颜鸢不太听得懂的语言含混地说了一堆呢喃,最后才换成晋晏两国的共通的官话:“宁小姐,我们也做个交易好不好?”颜鸢不明所以,一头雾水。抬起头却对上了月容公主的婉转的双眸。公主手里拿着酒杯,懒洋洋地送到朱唇边抿了一口,随后她随手就把酒杯倒扣在了席上。颜鸢看着那个酒杯怔住。月容公主此举并非像是无心之举,反而像是……一个信号。会是什么信号呢?颜鸢浑身戒备。几乎是在同时,一支冷箭穿越篝火,刺入了颜鸢所在的席上!小箭距离颜鸢只有几寸的距离,很显然是冲着颜鸢去的,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第二箭、第三箭随即抵达了颜鸢的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