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鸢送季斐出门,走到外面的廊道上,低声嘱咐他:“让店小二送一些茶水来。”季斐憋着笑:“好。”颜鸢冷道:“下次再做这种无聊的事,我就不捞你了。”就算是军中的庆功宴,也总有几道清淡的菜,他这一桌辛辣重口,若说不是故意的鬼才信。季斐挑了挑眉,泰然下楼。“……”颜鸢揉着眉心,回到房间。房间里,楚凌沉已经开了窗,屋子里香辛味道已经散得一干二净。颜鸢偷眼看他。果然,他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她并不点破,只是等店小二端来了茶水,装作无意问他:“陛下奔波一日,不如喝点茶水?”楚凌沉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颜鸢便把茶水递给他,等他喝完又问:“要不要沐浴?身上的酸痛疲乏都会好一些。”楚凌沉又是“嗯”了一声。……还挺乖。颜鸢觉得自己似乎开窍了,找到了和这狗皇帝相处的法门:只需当他是一只名贵的孔雀,照顾着他的情绪,顺着毛撸就可以了。她问店小二要了一式两份全新的浴桶,然后把客栈的房间让给了楚凌沉,自己去隔壁开了个厢房,等她痛痛快快洗完澡回到房间时,楚凌沉已经安然睡着了。他近来睡眠质量不错啊。颜鸢暗暗想。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桌边落座。她决定今夜不睡了。白日里已经睡够了,此时她清醒得很。更何况后面有追兵,前面是敌国,楚凌沉这个光杆的皇帝就是个活靶子,她哪里敢睡?颜鸢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看着他的睡颜,无声无息地抿了一口。天快亮时,楚凌沉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与颜鸢交汇。愣了片刻。随后他下了床,走到了颜鸢身旁,牵起她的手腕到了床边。颜鸢解释:“我不困,我只是……”楚凌沉按着她的肩膀,提过被子盖住她:“你睡会儿,我守着。”原来他知道。颜鸢顿时泄气道:“……哦。”她确实已经困了,就顺从地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间,床榻微沉,大约是楚凌沉也上了床。颜鸢已经陷于沉眠边际,也就没有仔细思考,紧接着她的身体被圈进了一个温凉的怀抱。片刻之后,一抹柔软的触感,落在她的额上。颜鸢觉得不太舒服,把头埋了下去,很快就听见了微乱的呼吸。她知道是楚凌沉,所以安心地放任自己,坠入温热的梦乡。……颜鸢这一觉睡得十分深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她仍然陷在楚凌沉的怀里。颜鸢多少有些尴尬,支起身体道:“已经很晚了吗?”楚凌沉轻道:“嗯,快出发了。”颜鸢:“……???”颜鸢草草收拾了行装下楼,果然看见车队已经整整齐齐列在客栈的门口,显然就等着她了。可除了晋国的使团车队,客栈外空荡荡的。颜鸢的视线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转头问楚凌沉:“你的人呢?”楚凌沉反问:“什么人?”颜鸢道:“当然是你的亲随啊。”昨天他是来得匆忙,但一夜已经过去,难道他们还没追上?他总不能孤身一人穿过荒郊野林,返回皇宫吧?楚凌沉的眼睫低垂:“他们有别的用处。”颜鸢震惊问:“那你呢?”楚凌沉淡道:“随行。”颜鸢:“……???”随行?随谁的行?总不会是她扶灵的车队吧?颜鸢艰涩问他:“你知不知道,我此行不一定能回来的……”未出皇宫便已经身戴毒药,刚出宫就后有追兵,前面是千里之路,边关雪原,这一路的凶险无法估计。楚凌沉的神情淡淡的:“知道。”颜鸢简直气急:“那你还……”她的视线在车队中搜寻,迅速找到最低调那辆:“我让季斐护送你,天黑之前你必须回到宫里……”颜鸢焦躁得简直要炸毛。这狗皇帝可真是会挑啊!明明前路有千万条,跟着她是最危险的一条,他偏要自寻死路。他想要干嘛?想上赶着去乱葬岗上吹风吗?!颜鸢一边思索着回宫的路径,一边去拉楚凌沉,谁知指尖刚刚触碰到他,就感觉到一阵异常的冰凉。她心中一惊,回头望向楚凌沉。彼时楚凌沉安静地站在她的身后,低着头道:“所以,你想抛下孤第二次么?”颜鸢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楚凌沉在她的注视下抬起了头,眼瞳中翻涌着暗潮,声音却出奇的平静。他轻道:“就像三年前你做的那样。”颜鸢愣愣看着他。正僵持间,忽然远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身影踏着清晨的飞尘策马而来:“陛、陛下——!”那是一个身穿禁军铠甲的男子,他浑身是血,跪在楚凌沉面前:“属下禁军营李让!送来急报!”楚凌沉冷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