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攻守易形,黑甲骑兵被迫转身防卫,颜鸢便领着楚凌沉绕过前线,朝着定北侯府的队列策马前行。她距离国界最近时,只有数百丈距离。颜鸢的目光与女帝交汇。但只有一瞬。下一刻前方便响起了她熟悉的爹爹的声音。“鸢儿!回来!勿触国界!”颜鸢毫不迟疑地调转了马头。她看见使团的队伍已经重新出发,他们原本就是受制于黑甲骑兵,此刻局面已乱,他们便迫不及待地朝着母国行进。她与车队擦身而过。晋国终于迎回了公主。而她也回到了定北侯府的亲兵队列之中。前方驶来一辆马车,颜宙在前方掀开车帘:“上车!”第165章我忍你很久了马车在颜鸢的面前停下。颜鸢翻身下马,回头拽住楚凌沉的手腕,推着他一同上了马车。一入马车,颜鸢就瘫坐在了地上用力喘息。“鸢儿!”“颜鸢!”颜宙与楚凌沉同时去搀扶颜鸢。颜鸢一动不动。她身上已经没有半点力气,全身浸满了汗水,整个身体就好像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她什么都无法思考,唯有喘息。颜宙见她形貌狼狈,神色顿时凝重起来,朝着车窗外扬声道:“来人!请洛御医!”马车依然向前飞奔。宴晋的边界线越来越远。颜鸢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逼自己提起几分精神,强行支撑起身体到了窗边,撩开一点点窗帘,向马车的后方探望。边界的景象已经模糊得快要看不清楚。从她的方向只依稀可以看见,月容公主的扶灵车队终究越过了两国边界,那位女帝一直虽注视着马车,但在灵柩跨越边界时,仍然选择了探望月容公主。再过不久,所有的一切都隐没在了烟尘里。她终于彻底看不清了。“鸢儿……”耳畔传来爹爹担忧的声音。颜鸢放下车帘回过头,吃力地张开口喊了一声:“爹爹。”她有许多疑惑想问他。帝都城政变时,他这定北侯身居何处?他为何会亲率人马到边关来?是早就算到边关会有此一战,还是巧合?他与那位晋国女帝究竟是何关系?为什么……许多问题在胸中郁结,可身体实在是没有分毫的力气,颜鸢揉了揉眼睛,终究还是没能抵得过脑海中的暗夜降落。她闭上眼睛,放任意识昏沉。……在颠簸中昏迷,梦境也是断断续续的。颜鸢堕于黑暗,每一次辗转都是一段梦魇的起落,从小到大的许多记忆碎片在梦中交织,有时是无止无尽的雪原,有时是定北侯府后院的荷花池。荷花池是爹爹为了慰藉娘亲思乡之情,特地花了大力气修建的,建池倒是容易,种活一池的荷花却是一桩极其艰难的事情。粉红色的荷花开在西北,其实有些不合时宜,但是是十足的稀罕。她年幼时最喜欢去摘荷花,摘到满满一捧,然后挨个儿送给世交家的小姑娘。娘亲每每心疼得愁容满面,却又不忍心告知爹爹累她受罚,只舍得私下罚她抄书。她见娘亲掉泪也后悔了,抱着娘亲许诺来年种它个百亩荷花。娘亲哭着又笑了,揉着她的发丝说:“傻孩子,荷花在西北很难活的。”年幼的她迷惑不解:“为什么?”娘亲道:“因为每一种花都有自己的土壤,荷花是开在江南的花,到了西北它会很辛苦。”年幼的她越发不解:“既然不容易活,娘亲为什么还要喜欢?”年年眼巴巴盼着开花,怕夏天不开,怕秋天早谢,怕来年不发芽,不是自寻烦恼么?娘亲愣了愣,搂着她叹息:“但人啊,总有些想要强求的缘分的。”那时候小小的她躺在娘亲的怀里,一抬头就能看到娘亲潋滟温柔的眸光。而如今梦境浮沉。马车颠簸之中,颜鸢的意识又飘回了边境的战场。她在混乱中只看清了女帝的脸,在梦境中却回忆起了她所有的神情举止。那时她箭指女帝。女帝站在千军万马之前,炙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当时她眼里闪动着的……究竟是被弓箭瞄准的慌张,还是终于见到她的激动?梦境反复来回。撕裂。颜鸢终于从梦魇之中挣扎脱身。手腕上忽然传来一阵痒痒的刺痛,颜鸢气喘吁吁醒来,才发现自己的的臂上已经被扎了五六根细针。“醒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颜鸢还有迷糊,过了许久才勉强认出来,眼前人是洛子裘。洛子裘见颜鸢转醒,利落地收了针,朝着她露了个笑容,然后转身面向颜宙与楚凌沉,冷道:“我是个大夫,我不是菩萨。”一老一少低头皱眉,谁也没敢反驳。颜鸢:“……”……马车当夜停靠在山里。营帐旁点燃篝火。颜鸢在营帐里洗了个热水澡,抱着暖炉走到了颜宙的身旁,挨着他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