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安这话听起来像是一个交易,可是他紧接着又问了句:“不知天赐公主能治痨病一事是真是假?公主别误会,本相只是可怜这一府的人,因为我一个,害得他们都要活不成了。” 白鹤染原本打的主意是把右相治好,借由右相的影响力为自己的药丸做宣传,但是却没想到这位右相的病竟牵连出这么多事情来。眼下她已经没有要给刘德安治病的心思了,想推广药丸,一个痨病村也算够用,既然有这么多麻烦事,那就没必要再扯上这个所谓的大人物。 更何况,这个大人物也不是那么好利用的,听着说话像是掏心掏肺,可实际上哪一句都不吃亏。这会儿又问自己是不是能治得好痨病,这是什么意思呢? 白鹤染觉得,这意思就是,如果我要死了,我为了保后代,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如果你们能治得好我,而且肯给我治,那我就得再考虑考虑了。 白鹤染想说自己治不了,眼下敢站在这里是因为能控制住不被传染上病气,也可以让已经被染上病的人不再继续恶化。但想将病入膏肓者治好,她无能为力。 本想着借由此来打消这位右丞相最后的一点希望,可一偏头,看到君慕凛正冲着她眨眼睛,那眼神儿要多坏有多坏,而她竟然瞬间就明白了这种坏是怎么个意思。 于是原本想说的话就改了内容,变成了:“是真的,的确能治,而且就管病到多重,哪怕像右相大人这般,我也能治好。” “真的?”刘德安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奋之色,能看得出他尽力地想要掩饰,但这种兴奋又怎么能是轻易就掩饰得住的。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都开始交待后事了,然而,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现在突然有人说他不用死,能活,这叫他如何能不惊喜?“公主此话可当真?真的能治得好痨病?” 白鹤染点头,“本公主从不说假话,再者,我都敢带着皇子来到你面前,如果没有十分的把握,敢冒这个险?区区痨病,本公主还没有放在眼里。” 刘德安眼里的兴奋更加浓烈了,“若公主能出手治愈本相,本相愿意将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只求活命。还望公主成全!” 君慕凛都听笑了,“刚才还说只要放过你的子孙,你就说个秘密,怎么,这会和又改条件了?也行啊,治好你,但是你刘家的罪,将由你的子孙后代来承担,如何?” 白鹤染补充,“意思就是活了你一个,舍去全家人。” 刘德安一哆嗦,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喷出来。还以为这天赐公主是个小姑娘,能好说话些,结果他漏算了一点,能跟十皇子凑合到一起去的,哪有善茬儿? “当真没得商量?”他不得不再为自己争取,“虽然江氏把持右相府,但这么些年了,我就算偷听也能听到一些消息,如此,不能换我一命吗?” 君慕凛白了他一眼,“你爱说不说,反正江氏在阎王殿手里,你所谓的秘密我们若想知道,会有一百种方法撬开她的嘴。但至于你,出而反而与本王和公主讲条件,那便罢了,没什么可谈的。虽然你本身没多大毛病,可惜,你那大夫人干的事却足够葬送你们刘家满门的性命,本王依法办了就是,还跟这儿和你废什么话。” 他说到这站起身来,还拉了白鹤染一把,“走吧,本王难得善良一回,但是看来右相大人不太领情。你也别操这个心了,有这工夫不如回阎王殿去审审那江氏,毕竟人家才是主谋,主谋嘴里撬出来的东西肯定比偷听来的要多得多。” 白鹤染点点头,“好吧,本来我还想治好右相大人,让他卖我一个人情,不过现在看来真是浪费感情。我最讨厌被人威胁,像这种不给他治病他就不说实话的交易,真是听着就烦。” 二人走至门口,白鹤染还回过头来补了一句:“右相大人好好歇着吧,想吃什么就让下人去做,我瞅着你最多也就两天,能吃点是点吧!”说完,房门砰地一声关了起来。 东宫元自然也跟了出来,看着这二位,不得不道一声佩服。因为他知道白鹤染本来就是要给右相治病的,十皇子本来也是要放过右相家人子孙的,如果右相老老实实的配合,哪怕什么都不说,这条命也能捡回来。 可惜,那刘德安偏偏就着急了,急着要用江氏的秘密去换自己的命。殊不知,这就让这二位十分的反感,从而导致原本定好的计划也临时有了变更。 白鹤染知道,做为对刘德安的惩罚,君慕凛分明就是想气死他,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病能治,但我就是不给你治,不但不治,我现在还不想放过你的子孙后代了。刘德安,你不是在跟本王讲条件么?本王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做条件。 三人谁也没说话,一步一步往院子外头走,可没走一会儿就被个小丫鬟给叫了回来。 那丫鬟是一直侍候在刘德安身边的,这会儿正从里头拉开门往外跑,扑通一下就跪到了他们跟前:“十殿下,我家老爷说他知道错了,只求殿下放过刘家后人,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至于他自己的命……”小丫鬟抹了一把眼泪,“他说这都是天意,他亏欠朝廷的,就用这条命来还了。求求殿下、公主,宽恕我家老爷吧!” 小丫鬟一边哭一边磕头,白鹤染看得一愣一愣的,“怪不得都说右相大人年轻的时候是位风流才子,我看这到老了也是情怀不减当年哪!这小姑娘才多大,刘德安能做她的爷爷吧?就这么跟了一个老头子,若图钱图势图地位也就罢了,可眼下老头子都病成了这样,她却敢近身侍候,难不成是要跟着一起去死?” 这话是跟身边两个人唠的,谁知那小丫鬟听了去,却主动给了她回答:“奴婢是自愿的,奴婢仰慕老爷,愿意读他作的诗,愿意看他画的画,不管他多大年岁,也不管他是生是死,只要奴婢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陪在老爷身边。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白鹤染蹲下身来,十分好奇地问她:“那你到底看上他哪儿了?” 小丫鬟认真地想了想,说:“哪儿都看上了,在奴婢心里,老爷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她简直听不下去了,君慕凛拉了她一把,“走吧,听听这世上最好的男子要说些什么。” 白鹤染被他拉着走,却看到那小丫鬟在起身的时候看到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东宫元,当时就是一哆嗦。随着东宫元追随她一起回了刘德安的卧房,她发现那小丫鬟的一双眼睛居然一直都挂在东宫元的身上,而且目光里是满满的崇拜与景仰。 她又懵了,莫非是个花痴?就喜欢文人?就喜欢有书生气质的雅客?可是才刚刚表白了一通刘德安,这怎么转眼的工夫又看上东宫元了? 不过眼下也没机会细琢磨这个,因为刘德安已经开始跟君慕凛请罪,说自己刚刚是病糊涂了,不该跟皇子和公主讲条件。如今也不指望自己能活下去了,他愿意把知道的那个秘密给说出来,只求十殿下能看在他多年为官还算正值的份上,放过他的后人。 要说阎王殿带走了江氏,目的是挖出那些与右相府做钱财交易的官员,而眼下刘德安说的这个秘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个意外收获—— “这件事我也是数月前才知道的,江氏其实是在为叶太后做事,她手里的那些银子并不全都是用来自己花用,绝大部份都是受叶太后之命,送往东秦各地。但具体都送到哪里我不清楚,只知那一次是送到了德镇。” 他说话很费劲,但还是支撑着说下去,“德镇是什么地方想必你们也清楚,那是段家的地盘。如果我料得没错,段家也是太后的一个部署,就跟法门寺一样。至于那枚传国玉玺,谁知道是真是假呢?几百年了,段家是不是早就造了个假的出来,谁都不知道,朝廷也根本无法分辩。老臣总觉得段家没那么怂,不会乖乖的就将东西交给朝廷,他们所做的这一切应该都是为了混淆视听,其实背地里还是在谋划。” 他看向君慕凛,“叶太后借段家之势,将段家培养成她的私兵之一,但段家就不会也反过来借太后的势吗?他们会眼睁睁看着未来这江山稳稳握在郭叶两家手里?”他一边说一边摇头,“肯定不会的。而且,段家的根基也不在德镇,那段天和更不是段家这一代真正的家主。至于段家的根究竟在何处,谁都不知道,就只能靠殿下去查了。” 他的话就说到这里,人也精疲力竭,沉沉睡去。 白鹤染看了看君慕凛,见君慕凛冲她微微点头,于是走上前,将一枚药丸塞到刘德安的嘴里,再扭头吩咐那丫鬟:“好好看着你家老爷,这几日多休息,不要见客。” 谁知那丫鬟根本没听到她说了什么,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看向东宫元,满眼尽是爱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