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姜振国言简意赅又直白:我觉得他们两个有可能在交往。 陈怡小小翻了个白眼,早这样说不就完事了,她平视前方:不是有可能,是已经在交往。有人做过研究,如果不是男女婚姻观念入人心,很多人其实更容易爱上同性,这很正常。 最近不是一直在推进学习资料共享和同性婚姻合法这些事吗?陈怡望着不断向前的车流,嘘了口气,现在这个时代很开放,也很包容。 姜振国默默开车,良久道:去年,同性婚姻合法了。 开学前一天,是禇临生日,姜予年很早便将他晚上的时间预订下来。 这时他左手臂已经差不多好全了,到了现在已经再没有隐隐的痛感。 姜予年给禇临发去一条消息:晚上六点见。 夕阳倾颓,余晖逐渐被远山吞噬。 夜市中有两个身材修长高挑的青年人牵着手,走在人来人往,摩肩擦踵的人流中,融进这一片喧闹。 姜予年停了下来,前边是个小推车,上边用线水平着横了几行,将各式面具串在上边,他偏头看看禇临,笑着问:有没有看上哪个? 禇临伸手一指:要那两个。 姜予年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掠过了几个鬼面獠牙、侠客皇者的面具,最终落在一个仙气飘飘的男版嫦娥和小玉兔上边。 嘴角的笑意始终扬着,姜予年问:这两个多少钱? 小摊贩一见来了生意,顿时从小车那端溜达过来:一个十块,两个算你十五。 行,扫码。 两个面具到手,姜予年和禇临一边顺着人群走,一边摊开两个面具,周围的各色彩灯照亮面具。 束发玉冠的仙人,和他软蓬蓬的小玉兔。 小寿星,来挑一个吧。 禇临想都没想,将仙人面具戴上,接着便定定凝视姜予年。 姜予年一怔,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要戴这种软萌的小兔子面具,不过今天寿星说了算,他没犹豫多久,便戴上了。 肥嘟嘟的玉兔脸在头,禇临望向他的双眼一瞬间亮了,他笑了两声,又去挠姜予年的掌心:我的小兔子。 然后便被姜予年一把握住了手,他接着说:年哥,你今天好可爱。 真的好可爱啊。 可爱的兔子俯下身,用唇碰了碰他的。 他们牵着手往前晃荡,四周有卖花灯、夜宵、棉花糖和小玩意的,姜予年和禇临没再看上什么。 前方人头攒动,传来一阵阵唏嘘响动,姜予年越过许多人的头顶,望见了那边,也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拉着禇临便过去了。 这里人好多。禇临萌生了点退意。 很多都是看热闹的,真正上手玩的没几个,姜予年从兜里掏出一颗荔枝味的水果糖,拨开糖纸放进他嘴里,在这乖乖等我一会儿。 喂颗糖让等人,禇临都不这样哄他三岁的小外甥,他跟在姜予年后边闷头走,忍不住又笑了。 这是一个支起来的棚子,大概有二三十平米,上边摆有三个军绿色圆盘,上边扎满了彩色缤纷的小气球,前边的摊位上相应的也摆了三把枪。 将三把枪隔开的,是几乎占满了空间的玩偶,有大有小,其中最大的就是毛茸茸的白熊,包在一层较为柔软的防尘包装袋里。 姜予年注意到,禇临一看到熊玩偶,双眼莹亮。 上一个人脱靶很多次,沮丧地放下枪:打不中,不玩了!这破游戏有黑幕,还没瞄准好呢就打出去了。 姜予年没管他的牢骚,等人一走,立刻接了上去,从兜里掏出一早准备好的四十块说:来二十发。 戴着围脖,身穿夹克的中年男人接过来,随后将对面被打破的气球补充好。 姜予年朝旁边的禇临扬眉:你猜我能打中多少次? 禇临思考片刻:嗯,全中? 此时摊主走过来,笑道:哟,对你朋友挺有信心啊?真要是一连中了二十次,我把这只镇摊之熊给你! 好啊。 姜予年站在正对面,很快抄起枪,接着便是砰一声,一个气球爆裂。 周围的喝彩声瞬间沸腾了,而比喝彩声更快的,是那接二连三,几乎没有停顿的气球爆破声。 砰! 砰! 戴着小玉兔面具的青年一打一个准,他黑沉的双眼冷静,持枪很稳,瞄准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秒一声响。 摊主怔在原地,没来得及使出什么作弊的手段,二十个气球全爆了,军绿色的圆盘整个露出来。 我去这个小伙子! 二十个全中!天啊! 这打枪速度嗖嗖的快,我都没反应过来呢,就结束了? 姜予年放下枪,四周的喝彩叫好声几乎吵得耳膜发疼,他偏头看向禇临。 连中二十枪的修长青年放下枪,锋锐气息还未褪尽时望来一眼,这本该是锐利难当的一幕,却被玉兔面具悄然中和了气质。 禇临一怔,他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姜予年真能全中,接着,他噼里啪啦鼓起掌:年哥好厉害。 摊主心不甘情不愿地揪着熊腿,心都在滴血,勉强笑着递给姜予年:来,这是你的熊。 姜予年没接,将禇临拉过来:给你的,小寿星。 禇临抬手抱住足有一人那么高的柔软毛绒大白熊,拔萝卜一般往自己这边一带,摊主还不愿意撒手,让姜予年一挥手给扫下去了。 别舍不得啊,你这儿不是还有只熊,姜予年指了指枪,还可以再来二十发吗? 你们已经有熊了!不可以了! 姜予年也不无遗憾,和一旁偷笑的禇临往外边走。 人群自动给他们分开一条小路,被家长抱在怀里的小孩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只白熊玩偶,姜予年朝他们挥挥手,和禇临往外边走。 等到离开人群有一段距离了,姜予年才又停了脚步,转头看向禇临,清朗微磁的嗓音柔和:开心吗?抱抱小熊。 透着柔软意味的昵称被他一字一字,从唇齿间缱绻着念出来,和着晚风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禇临仰头看他,杏眼明亮,他说:很开心。 那我们回广寒宫吧。 禇临环视周围熟悉的霓虹,听见震耳有节奏的音乐,这才知道姜予年所说的广寒宫究竟是哪儿。 居然是天盛广场。 刚好赶上了。 姜予年拉着他站到舞池里,在一群大爷大妈们的环绕下,等一曲广场舞结束。 前边有人喊了一声:准备了啊!今天是二人合舞! 他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啊,禇临有些无措,站在风中凌乱。 禇临只见姜予年整整衣领,随即后撤半步,极为绅士地欠身致意,右手掌心朝上停在禇临身前。 姜予年温和有礼地问他:梓潼,此时此刻,良宵美景,可愿与朕共舞一曲广场舞? 禇临缓缓将手放上去:我的荣幸。 作者有话要说:临临:啊,好羞耻! 临临:但是习惯了:) 第50章开学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上去,动作顺畅优雅,等到温度灼热的手合掌,将他的握住,禇临才怔了一瞬。 不是,他怎么这么自然,这么配合啊! 禇临心里边囧了两秒,难以相信自己居然在姜予年的影响下,也开始在无厘头的路上拔足狂奔,一去不回。 不过刚才的一幕的的确确惑人。 冬日里干枯的枝桠洒落下阴影,俊朗潇洒的青年欠身伸手,灯光在他的脸上打下半明半寐的光影,黑曜石般的双眼里是纯然的笑意。 好像这里不是什么烟火气浓郁的广场,而是云鬓衣香的宴会。 禇临不自觉地就被蛊住了。 随后,悠扬而有节奏的舞曲响起,那样的动情,砰砰咚咚敲打着耳膜。 我用一生等你,你不来我不老。 等到那月亮圆了,这炊烟袅袅。 他们又被拉回到烟火人间,在众多或黑发,或斑白的头发中,他们也只是其中平凡的一对。 这一晚,就好似灰姑娘乘上南瓜马车,前去舞会一般奇妙。 一曲终了,姜予年牵着他登上一旁斜垂下来的台阶,他本想去下一个地方,眼光一扫,看见不远处被几个小孩儿围住的地方,于是脚下转了个方向,朝那边走去。 猫猫特别凶的!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啊,看见过一只特别凶的大黑猫,一个还没有姜予年腿高的小豆丁高高扬起下巴,迎着许多小朋友惊奇的眼光,故意老气横秋地吹嘘,它突突地开着警车拿着枪,那叫一个凶残。 叔叔!我要一只黑猫警长的气球! 在他旁边围成个小圈的孩子们听他说得那样真,都忍不住信了,没想到他来了这一招,傻眼的同时也忍不住咯咯发笑:你真讨厌,还来这套! 哼,不就是吹牛吗?我也会! 几个不到姜予年腿高的小豆丁在那边吵吵嚷嚷地挑选气球,有的受到小男孩启发,边挑边讲故事,卖气球的年轻人被他们围了个结实,也忍不住笑。 禇临顺着姜予年牵住他的力道走,快要走到那边时听见姜予年问他:你看中哪个了? 禇临仰头,一丛气球飘扬在空中,轻盈盈的,上边印着颜色鲜亮的卡通图案,他扬手一指:那个机械猫的吧。 姜予年当机立断付了账,笑得满脸欢快的蓝胖子从气球群中分出,连接着它的那根线到了禇临手中。 听说每个孩子都从卖气球的那里牵走了一份心愿。 如水夜色里,姜予年静然走在广场外围,语声缓慢、上扬,如同在讲童话故事,带些甜丝丝的意味。 禇临下意识攥紧了牵引着哆啦a梦的气球绳,转眸撞进一双含笑的黑眸。 姜予年笑看着他:你牵走的心愿是什么? 禇临眨了眨眼,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抬了抬。 在禇临的眼里,今天晚上的a市格外热闹,不但有夜市,有双人广场舞,还有烟火。 姜予年领着他走到a市醉心湖边,手搭放在了栏杆上,远远望着不远处微漾的湖面。 他低眸看了眼腕表:还有一分钟。 还有一分钟就到八点了。 禇临那时还不知道接下来会看到什么,随着姜予年话音落下,他心里也跟着升起了期待。 捆放在单车上的巨型白熊玩偶被取了下来,禇临将它抱在怀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玩偶熊触感太过柔软的缘故,他的心也像湖面上浮着的碎冰一样融化。 周围有人在激动地倒数。 三! 二! 一! 来了来了! 八点终于到了。 江面上烟火纵跃腾空,铺天盖地绽放。 亮芒华彩,耀眼闪烁,周遭一瞬亮如白昼,映亮了青年的脸庞。 烟火升到天幕,又映入江水,天上、空中、水中由上而下尽是缤纷彩,仿佛在人眼前织构了绚丽夺目的另一个世界,那里夜幕漆黑沉静地衬托着,一束束升空、炸响、舒展、盛放的烟花连成了一片异彩纷呈的银河。 光影也在人眼眸浮动,姜予年似有所觉侧头看去,恰好捕捉到禇临回头看他动作的一截尾巴。 禇临唇梢还带着笑意,神情是少见的柔和。 姜予年一池心湖刹那柔软,也将头回转了过来,专注于眼前绚丽的烟火,嘴角抿起笑意。 心照不宣。 翌日,假期余额彻底归零,新的学期拉开序章。 真打算住宿,不走读了?姜振国解下围裙走到餐桌前,偏头问正在端碗筷上桌的青年,难得操心,在学校有些事可不太方便,洗澡啊,出校啊,都不自在。 姜予年拿纸巾擦了擦手,拉开一把椅子坐下,闻言道:放心吧老姜同志,住得惯。主要是每天早晚都要从咱们家和学校之间来回浪费时间,不如就住在学校,而且这学期开始就要全方面复习了,必须参加晚自习,还是在学校更方便一点。 听他这样说,姜振国也不再多劝,他和陈怡在教育上一致采取放养,姜予年又很有主意,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清晨七点,姜予年提着书包,另一手拉着行李箱来学校报道,行李箱咕噜噜地滚过青石板,他没有和往常一样走向教学楼,而是大步流星来到公告栏那边。 高二下半学期重新分班,他望向公告栏,上边贴满了a4纸打印的分班表格和宿舍安排。 这时人还不多,姜予年很轻易地就到了公告栏跟前,他扫了一眼,果然在同一张表格里看到了自己和禇临的名字。 这是按照加权成绩排的,他们两个的名字刚好一上一下,紧紧贴在一起。 姜予年拿出手机拍了一张,顺手发给禇临:一会你到校了不用来公告栏这边再看了,直接去新教学楼二班,我在那等你。 随后他找到自己所在的宿舍位置和床位,拖拽着行李箱向宿舍楼走。 十三中的学生宿舍都是四人寝,不知道校方是怎么安排的,他的宿舍虽然在四楼,但是里边只有两个人,可能是这一学期走读、住宿学生调整后,多出来了两个人,就给塞到一个里边了。 公告栏前边的人愈来愈多了,姜予年刚才到宿舍安排的单子前找到自己的名字,大致看了眼,就匆匆拍了一张。 此时他路过湖心亭,宿舍楼近在眼前,他从相册里调出方才拍到的照片,打算仔细看一下究竟在四零几。 4051床 视线下移,是同宿舍室友的名字。 禇临。 行李箱骨碌碌滚过的声音一瞬间停了,在空旷的宿舍楼一层大厅里留下片刻的余音回响。 姜予年在手机屏幕上盯了许久,才确定确实不是自己的错觉,揣进兜里,将行李箱一提朝四楼走,等到四楼沉甸甸的行李箱撂下来,他大气也不喘一下,甚至脸上还挂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