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多时候靠在椅子上,意味不明瞧着沈沣。 手里拿了只圆珠笔,咔哒——咔哒——有一搭没一搭地按动。 一散会,沈沣便带着人离开,仍然没有多看她一眼。 陈一放心有余悸地说:“沈总今天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这么吓人。” “生气呢。”陆问君说,随手合上桌上文件。 “生气?生什么气?谁能把他气成这样,难不成老婆跟人跑了?” 陆问君扫他一眼。 陈一放被那眼神冻得脖子一寒,赶忙打了下自己的嘴,讪笑道:“我嘴贱开玩笑呢。” 陆问君拿上文件夹,起身走了。 回到办公室,邱杨拿来一些需要她签字支付的大额财务单,和亟待处理的文件。 陆问君处理完,吩咐他通知公关部,把网上的新闻清干净。 这些年,关于陆问君的私人感情生活,也曾有过一些八卦小料。 只要不影响公司,她很少理会。 邱杨刚跟她的时候,碰到过一次类似事件。 差不多八年前,很巧,也是这位叫纪舒的男明星。 当时他刚刚走红,积累了一批狂热女友粉,新闻一出,网上评论对陆问君非常不友好。 邱杨担心影响她的声誉,询问她需不需要找那些媒体平台压新闻。 当时陆问君不屑地说:“这点事就影响我的声誉了?” 她是锋芒毕露的一个人,那些网上所谓的调侃或是攻击,根本不足以进入她的锋芒之内。 邱杨问:“可是这些评论说得太难听,我都看不下去,您不介意吗?” 陆问君轻蔑地一扯唇,“他们评论什么,能给我造成切实的损失吗?既然不能,把精力放到这件事上,才是浪费我的时间。我一分钟能创造的价值,远比跟他们较劲多。” 这句话给邱杨的印象很深刻,所以这次陆问君的反应,让他有些意外。 “陆总,您不是不在乎这些八卦新闻吗?” 陆问君从办公桌后抬了下眼,邱杨没来得及看懂,她已经淡漠收回。 “我不在乎,不代表谁都有资格利用我。” - 崇峖湾有个晚宴,项目工期还要四年,和当地政府打交道的地方还有很多,面子该给还是要给。 倒不是太要紧的活动,要劳动两位负责人亲自列席,沈沣到场,路安这边,原本白副总代她露面,意思到了就行。 到了晚上,陆问君却临时决定亲自参加。 崇峖湾距离市区远,到宴会地方,八十多公里路程。 邱杨将人送到目的地,陆问君下车,让他先回去。 邱杨迟疑着问:“不用我等您结束吗?” 陆问君视线越过他,落向后面,黑色奔驰从路口转过弯,缓缓驶来。 陆问君没回答,手背向外轻轻一摆,转身进入饭店。 沈沣进门时,陆问君拿着酒杯,正与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的副局长应酬。 上次十二号隧道的复工申请报告,就是经这位副局长手批的。今日这晚宴也是他做东。 副局长见了他笑着招呼,沈沣颔首回应,与人寒暄。 和陆问君像是不相熟,全程无交流。 陆问君便也不和他搭话。 宴席上多是本地人,他们两人在其中,是生面孔。 相邻地区,许多消息共通,从市里来的两位路桥行业大佬,有些人认得,上前结交,态度客客气气,不敢怠慢。 当然,也有有眼不识泰山的。 陆问君应酬完一位材料商,人走了,她放下手里味道一般的半杯红酒,从桌上几瓶里挑选。 身旁有人靠近,接着响起腻歪的声音:“这位美女,以前没见过啊。” 陆问君乜去一眼,是个肥胖流油的男人,把名牌西服和polo衫传出廉价感,啤酒肚顶着皮带凸起,站在她旁边,还没她高。 头发稀疏但梳得油光发亮,眼睛似蝌蚪形状,眯起来看人的样子,生动描绘着“猥琐”二字。 一个不开眼的当地土大款。 陆问君抬眼,目光对上不远处的沈沣。 他无动于衷移开。 陆问君唇角一牵,露出个微淡的笑,含义却不明。 土大款一看这笑,狭小的眼中色光更盛,胆子也大了些,往前靠近一步:“李副局什么时候认识这么漂亮的美人了,竟然藏着不介绍给我,回头我可得好好问问他。” 说着又往前凑近几寸,笑眯眯盯着她,几乎看不见的眼睛从她脸往下滑,在腰腿来回兜了几圈,最后又回到脸上。 起了色心,又怕是有主的,得罪了人,凑近低声问:“美女,跟谁来的啊?” 陆问君站在桌边没挪地方,继续挑着红酒,少见地对此类男人存有耐性,竟然回答了他的问题。 “自己来的。” 土大款判定她没有靠山,不再按捺自己蠢蠢欲动的贼心,戴着金戒指的肥厚手掌,一把朝她手臂抓来。 那手臂纤细、凝白,看得他眼热。 陆问君没看一眼,眼神和声音透出些微冷意:“我劝你,没搞清你面对的人是谁之前,最好不要乱碰。” 陆问君很久没碰到过,敢对她起色心的“勇士”了。 上一个想染指她的男人,现在还在牢里蹲着。 有些男人,烂到骨子里,越看女人挣扎抗拒,就越来劲。 这位土大款显然就是这类人。 他手在半空停了停,色心猖獗,胆子就敢包天,笑得一脸恶意:“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想看看,碰了到底会怎么样……” 说着,便朝那截白得跟羊脂似的手臂,猛地抓过去。 陆问君没躲。 那只肥腻的手在碰上她之前,被截住。 陆问君拿着挑好的红酒,缓缓注入高脚杯。 手被扣住,力量不轻,土大款动弹不得,视线转向突然来打岔的人,很恼火,也有点忌惮,上上下下打量他:“你又是哪位?” “沈沣。” 他面色太沉,一点情绪看不出来,左手攥着那人手臂没放,从桌上拿起杯酒,放到他手里。 然后松开。 “幸会。” 土大款拿着被强塞的酒杯,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一个神色淡漠,将他隔开,不明显、但是保护的姿态。 一个头都不抬,若无其事在倒酒。 人在江湖混,讲究的就是一个欺软怕硬。土大款脸色一转,换上副笑脸。 “原来二位是一起的。沈先生好福气啊,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可得看好咯。” 语气里多少有些不甘心。 见沈沣面无表情,并不接他的话,识相地拿着酒杯离开:“那二位慢慢喝,我就不打扰了。” 他肥硕的身体走远,沈沣回头时,陆问君已经转过身,手中两杯红酒,一杯递过来。 “沈总不是想当作不认识我吗,过来干什么。” 沈沣没什么表情,反问她:“陆小姐的能力,这种事应付自如,放任他骚扰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你过来啊。” 陆问君背倚在桌沿,头微偏,好整以暇瞧着他脸。 她承认得坦荡,倒让沈沣一时无话。 他不说话,黑眸静默地紧盯她,深幽一片,很难看出情绪。 陆问君举着酒杯的手还在半空。 她主动给了台阶,沈沣似乎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两人相对半晌。 陆问君说:“沈沣,我从来不哄人的。” 沈沣看着她:“一杯酒,陆小姐哄人的方式,未免太敷衍。” 陆问君手往回收:“你不要算了。” 撤到一半,受到阻力。 沈沣握住那酒杯,连带她的手指。 他的手,远比冷冰冰的脸有温度。 握住后,却又停下,没动作。 陆问君轻挑眉:“到底要不要?” 热度停留几秒,自指尖移开,手里杯子被抽走了。 沈沣接了酒,却从她身前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