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个什么表情,反正韩暮雨被我看得有些毛,他抬手戳戳我的脸颊,“安然,你又虎着脸干什么?” 干什么?你又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用你的温柔编织了一个巨大的网,我陷在里面越是挣扎就捆得越牢,你这个坏人,你这个混蛋,你这个织网的恶魔…… 我打开他的手,然后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几乎用尽力气把自己挂在他身上,骂道:“你傻啊?为了买这种东西受那么多累?不值当的,累死了也没人心疼!你个笨蛋……” 韩暮雨在冲撞下后退了一步揽住我的腰,他听我发泄完了,才抬起手拍拍我的后背,顺顺我的头发,靠在我耳边低声说,“安然,你啊,好好的话就不会好好地说……” “跟你,说不明白……”我气鼓鼓地搂着他,特别心酸,又特别感动。 你根本就不明白!但是,你还是让我爱到骨子里。 天气回暖得很快,暮雨外套下面只有一件蓝白格子的衬衫,许是洗得次数太多了,感觉布料很柔软,带着清爽的肥皂味儿。不管是工地还是洗车行,在他上班的地方看到他都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摸样,可是每次来见我,他虽然不可能华衣锦服,却也尽量干净得体。 我把脸在他颈窝里蹭蹭,“暮雨,别对我这么好。” “也不是想对你好,就是觉得你这个人吧,有时候像个小孩儿,有时候又特别懂事;有时候很火爆,有时候又很腻人……”低缓的调子,像是温热的氤氲着白气的水,我把自己泡在里面,舒服得像要溶化。 “……有时候特别欠揍,有时候又特可人疼;有时候说话就跟刮风似的没谱儿,有时候又能一字一句都说到人心里去……反正……反正……” “反正什么?”这个人说话老是吊人胃口,我拿下巴轻轻磕在他肩上。 “……我也不知道……”他收紧了手臂,将我更紧得贴在他胸前,而我也没了以往的兴奋和紧张,只觉得平静,还有安宁。 稍稍仰着头,安静的空间里,我似乎看到巨大的洪流从我眼前无声地流逝。是了是了,我就是块石头,沉在时光之流的河底,河水在我睁开的眼睛表面淌过,我看到无数沧海变成桑田,我看到所有永远都只是瞬间。 所以,下面这句话,我就那么自然而轻松地说了出来。 “暮雨,我特别喜欢你,不如,你当我媳妇儿吧?” 韩暮雨沉默了一下儿,摇摇头问:“为什么不是你当我媳妇儿?” 我解释到:“娶媳妇儿很贵的,有房有车无贷是基本条件,房子得是好房子吧,不是别墅也得一百四十平往上,车子得是好车子吧,起价五十万还得是裸车……所以……” “所以,等我有了别墅好车,我就来娶你……”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笑意,看来,这只是句笑谈。 得了吧,不是笑谈还是真的不成? 今天的暮雨太过温柔,而我幸福得有些晕头了。 不过我信他的前半句。 我叹了口气,还想反驳两声,结果就听肚子特不给面子地咕咕地叫了起来,声音还贼大。 暮雨把我从他身上扯开来,皱着眉问道:“你还没吃饭么?” 我揉揉肚子:“是啊,没吃,走吧,陪我出去大吃一顿……” “陪你可以,不过我吃过了……” “那更好,我坐着你站着,我吃着你看着,我喝酒你就给满上,我抽烟你就给点上……” 他拿起那本《建筑工程识图》啪的拍在我头顶,“用不用我喂你啊?不够你贫的呢?快走吧。” 我大咧咧地揽着他肩膀,一边表示他的意见可以考虑,一边嘻嘻哈哈地出门去。 选了个常去的饭店,要了几个菜两瓶啤酒。我是真饿了,吃得狼吞虎咽,韩暮雨没怎么动筷子只是陪我喝酒。 我知道自己的酒量,也知道自己的毛病,所以我没敢多喝,我要是喝高了,估计非得出事儿不可。 所以回去的路上,我俩都挺清醒的。 不过酒精总是容易让人兴奋。我一路给他讲着我们那儿的笑话,虽然他几乎都不笑,可是我知道他喜欢听我瞎掰。 “……建行有个哥们特别逗儿,有次他给人开卡,看到人家的身份证上的名字叫‘徐昌富’昌盛的昌富裕的富,他念了两遍,当即乐到桌子底下去了,结果人家投诉他,他被扣了一年奖金;后来又有一人来开卡,身份证上的名字叫‘黄全禄’,全部的全俸禄的禄,结果那哥们一看之下又大笑不止,人家气得又投诉他,他就被开除了……” 我自己说得自己都笑不停,韩暮雨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喂,我说得口干舌燥的,你给个面子乐一下儿行不?” 然后他倍儿敷衍的牵牵嘴角。 “没劲你这人!”我抱怨了两声,忽然心思一动,凑近了他,“暮雨,你看今天我生日,你给我唱个生日歌呗!” 他看了眼人来人往的大马路,“就在这里唱啊?” “恩。难道你还想找个没人的地儿唱?”我故意难为他,像个任性的小孩儿。 暮雨,你纵容我太多了,让我怀疑是不是我想要什么你都不会拒绝。 他想了一会儿,最后说道:“不用唱的,吹口哨行不?” “也行!我还没听过口哨版的生日歌呢!” 于是那天晚上他扶着我的肩膀,跟我并排走着,为我吹着响亮的口哨,生日歌的音调在黑色的夜风里传出去老远老远。 那天我说,暮雨,从现在开始我生日就是阳历四月十四号了,以后每年都是;我还说,暮雨,你给我的这个玉豆角我得戴一辈子,因为我觉得它贵重;我还说,暮雨,等你有了别墅好车的时候,记得来娶我…… 而那个人只是拥紧了我的臂膀,温柔清澈的眼神洒下来,伴着低缓而无奈的叹息:安然,你啊……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