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被沈之瑜乍然提起,她才能回忆起其中的某些事,可那人的容颜早已被岁月模糊。 “好像是遇见过一个人。”姜清筠如实回答着,一手下意识地去摸流苏,“娘娘是在找什么人吗? 沈之瑜缄默,也在等待着姜清筠的消息。左不过是多了一份保障,却不想,在姜清筠的记忆中,当真有这样一个人。 “是在替人找一位故人,多年来一直没消息,便想着问问你。”沈之瑜敛住心下的惊诧,换茶后又亲手替姜清筠倒了一盏,“今年的新茶,你尝尝味道如何?” “茶味干净鲜爽,是好茶。” 之后沈之瑜同姜清筠又聊了许久,却没再套她的话。午膳时顺便将她留在了燕翎宫。 * “终于看够了?”宫中长街上,安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见沈之彦终于肯收回视线,他随之放下玉佩整理好衣衫。 从进宫之后,途径去往燕翎宫的路时,沈之彦忽然停下脚步,一个劲得往那边看。谢景止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时,只看到兰翠身边有一位小姐。 想起他这位表哥向来风流的作风,谢景止心下也明了了。 “让殿下见笑了。”直至看到姜清筠转弯后,沈之彦才对安王说着,仍旧不忘打开他那把招摇的折扇。 谢景止从小和沈之彦接触,以前沈之彦还是他的伴读,自然把他摸得一清二楚的。虽然沈之彦是真的风流,从不掩饰自己去秦楼楚馆的行迹。 但他也是鲜少对一位女子如此上心的,更何况在如此风口浪尖上,他还如此痴心不改。 倒是罕见。 谢景止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抬步继续走向昭武殿,“看来再过不久,本王就要喝表哥你的喜酒了。” 沈之彦一笑,没接话。 谢景止身上流着一半沈家的血,但他也是皇家的人,是太上皇最为宠爱的一位皇子。尽管平日里谢景止能和他打打闹闹,骨子里的高傲到底是洗不掉的。 知道他之后还有话没讲完,沈之彦便一边走一边扇风跟着他的步伐。 谢景止也不在乎,自顾自地说着:“本王听说,这两日镇南侯府已经为萧世子和姜大小姐定下了婚事,已经交换了庚帖。” “想必之后,表哥就能少做许多无用功了。” 沈之彦一下忘了摇扇,停下步伐看着谢景止。 镇南候府和姜家暗中定了姻亲,不过是前日的事情,更是未曾宣张。而萧庭言这几日不知为何奔波,许是他自己都是事后才知道的。 此时谢景止却一清二楚。 他这位表弟,当真不是白白留在京城的。 “表哥可是还有想问的?”谢景止看破不说破,反倒饶有兴致地盯着沈之彦前不久新换的那把折扇上。 一副并不复杂的山水画,干净留白,能看出作画之人功底之深。 折扇中间那两只鸳鸯也是显眼得很。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以往他从来都是一把桃花扇。 沈之彦察觉他的视线,连忙收起折扇轻咳两声,“无事,太上皇还在昭武殿等着殿下,还是莫要再耽误时间了。” 谢景止“嗯”了一声,临走前又往燕翎宫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大步流星地离开。 * 在燕翎宫用了午膳,又多留了一个时辰后,姜清筠便向沈之瑜告辞,准备出宫回姜府。 如今她已经把舞弊案中涉及到姜承文和姜清时的蹊跷之处全部告知了温知许,最后能不能顺利保下人,还要等刑部最后的调查。 不过,她竟然隐隐能感觉到,皇帝的态度,似乎有了些许的动摇。 但其中,书信和账本上的蹊跷,绝非那么简单。能仿写出姜承文字迹,还能在三壁书籍中快速准确找出那本书的人,定然潜藏在姜承文身边。 看似有了解决希望的事,细细一想背后牵扯到的却十分繁复。 姜清筠皱眉,上了马车后便如同往常那般靠在软枕上阖眼养神,一手却忍不住抚上眉心。 上一世,她临死前,姜清婉亲口向她承认,科举舞弊案是二房一手策划出来的。可如今,她却对这番话起了疑心。 看来之后的事情,必须让爹爹和哥哥知道了。与二房的决断,不能只她一个人来做主。 刚出宫,马车突然急急停下,姜清筠身子一晃猛然惊醒。 她一手扶着马车稳住身形,而后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二小姐,前面好像是夫人的马车。”帘外车夫回着话,带着几分犹豫不决。 大房这么多年只备了两辆马车,车夫也都是姜承文信得过的人,互相之间也熟悉。车夫方才停车,也是突然看到了另外一辆马车和赶车的车夫。 姜清筠一手挑开车帘,顺着方向看过去,的确是大房的马车。而那辆马车正在驶向的方向是...登闻鼓。 姜清筠心里一惊,顾不得许多,赶忙吩咐着车夫,“把马车赶过去,拦下夫人。” 百年前,南楚建朝以来,沿袭前朝制度,仍旧在皇宫宫门外设有登闻鼓,不设专人看守,但若有人敲响了登闻鼓,有冤情相告,朝廷必然不能袖手旁观。 如今顾文鸢去往登闻鼓所在的方向,姜清筠一想便知道她娘亲定然是为了姜清时和姜承文的事情。 只是此时,着实不是敲登闻鼓的时候。 车夫得了姜清筠的令,赶着马车连忙跑向登闻鼓处。 正好赶在顾氏下马车时停车。 “娘。” 车听稳后,姜清筠连忙下车,快步走到顾氏的马车前。 “阿筠?”顾氏闻声,一转头变看到了疾步走来的姜清筠,狐疑出声。 “你不是在檀宁观吗?” 说着,顾氏朝姜清筠身后看去。除却那辆属于姜府的马车,行驶过的方向,分明就是皇宫。 可是阿筠怎么会突然回京进宫…… 此时顾氏一身诰命夫人的服饰,端庄持贵。这身装扮,姜清筠也只在前世见顾氏穿过一回。 恰也是敲登闻鼓申冤。 但她着实没想到,会是因为这次。 姜清筠拉住顾氏的手,“娘,你怎么来宫门前了?” “女儿刚想回府找你说说话。” 她一边说,一边和顾氏朝马车处走去。 “阿筠听话,别插手。” “娘知道些许实情,能帮到你爹。哪怕只是去刑部大牢见他们一面。” “朝堂之上波诡云谲,你爹之前给我过一个令牌,让我保全你。” 把掌家之权交给二房,又把姜清筠送走的这几日,顾氏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二房的一举一动。 却不想,真正的内奸竟然出自亲信。 里应外合,下了一局好棋。 想着,顾氏闭眼深吸一口气,推开姜清筠的手,“阿筠乖,先回姜府。” “等娘办完事,再回府寻你。” 宫门前,未时已过。 出宫采购物品的宫女太监逐渐回宫,姜府的两辆马车停着,也实属显眼。 在顾氏挣脱姜清筠的手正要走时,姜清筠顾不得许多,快走到顾氏身前拦下她。 不是一场局,她却深刻清楚她娘敲下这登闻鼓的后果。 “娘,你是不是知道,是二房下的手,所以才来敲登闻鼓?” “甚至,还有祖母插手,对吗?” 两句话,姜清筠的声音极低,只能让顾氏一人听到。 在说这话时,她也只是抱着试探的态度,想要拦下她娘亲罢了。 却不想,顾氏在听到后半句话后,猛然抬眼看向姜清筠,“阿筠你……” 第63章私库 你又算什么身份 姜府一辆马车上,只坐着顾氏和姜清筠两个人。辛夷和顾氏的丫鬟嬷嬷去了另外一辆马车。 马车平稳前行着,车厢里却是一片沉默。 自从在宫门前,姜清筠说出那两句话,拦下顾氏之后没多久,两个人便回了马车,驶离皇宫去往姜府方向。 “阿筠,你舅母身子可还好?”顾氏没有直接去问姜清筠,而是换了一个方向。 几日前,她分明亲眼看着姜清筠离开姜府去往檀宁观,而车夫送人回来之后,也是这套说辞。 她当时并为起疑,以为姜清筠是乖乖去了檀宁观躲避风头,又怎么会想到她竟然又留在了京城。 还恰好出现在了皇宫。 顾氏想着,不由得抚上眉心轻轻按压着。 “舅母来信说一切安好。” 姜清筠知道,从她说出那两句话开始,很多事情就已经无法隐瞒顾氏,甚至是姜承文和姜清时。 上了马车后,她便开始在心底默默斟酌着措辞,想找寻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几日我没去檀宁观,车夫是受我叮嘱才没和娘你说实话的。”姜清筠睁开眼,搭上顾氏的手,“我在京中,想找找父亲和哥哥被诬陷的证据。” “今日我原也想在朝臣下朝时去敲登闻鼓,但是女儿到宫门口时,恰好遇见了从宫中出来的温大人。” “问清楚来龙去脉之后,温大人便破例带女儿去了金銮殿面圣。” 姜清筠对上顾氏打量的视线,坦然说道,借由温知许好让她娘亲彻底接受她的说辞。 从科举舞弊案,温知许开始查案时,他就注定要被牵扯进来。直至事情结束。 怕顾氏不相信,姜清筠有特意多讲了其中的许多细节,在金銮殿中发生的能说的事情,她也没做太多的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