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挲着手中并不厚的信封,谢景寻心里有了某种预感,暂且没把话挑明,而后问道。 “舅舅如今……还是在泠月楼吗?” 泠月楼,是谢景寻母妃和亲之前所住的地方。 直至那年,他回南梁时将他母妃送回故里,泠月楼便成了放置冰棺的地方。 也成了两个人相念一生却生生不见的归宿。 卫颉没作犹豫,“王上时常会去,这么多年也已经习惯了。” “他还等着亲眼见到你的孩子,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吹了个口哨,将马唤来,而后取下木匣。 却是递到了姜清筠面前。 “王上听闻你近日独宠一人,他不能来南楚京城,特意嘱咐我把这个交给你们。” 顶着谢景寻肯定和鼓励的目光,姜清筠接下木匣,“多谢卫叔。” “也劳烦卫叔替我谢谢舅舅。” “景寻这边,我何时都会在。” 卫颉难得一笑,“如此王上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了。” “等日后小皇子出生了,我再进京。” 姜清筠脸颊和耳廓止不住泛红。 知道她脸皮薄,一旁的谢景寻替她应下。 “好,之后我再带着阿筠回南梁去见舅舅。” 卫颉事情做完,没在京城作过多停留就快马加鞭准备回南梁。 回到马车上,姜清筠踢了谢景寻一脚,有些羞恼,“你方才,胡乱应什么?” 虽然两个人已经成亲,但是还是会忍不住地脸红。 “不是胡乱应的。” “孩子的事顺其自然。你还小,我们时间还长,不着急。” 他说得煞有其事,仿佛已经想好之后种种了一般。 姜清筠愈发羞恼,瞪了他一眼,而后背过身靠着软枕,闭眼不理他。 谢景寻失笑,惹得她回身又掐了他一下,“不许笑了。” * 京郊别院里。 安王漫不经心地提笔作画,纸上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位女子,栩栩如生。 听到敲门声,他头也不抬,也未曾收笔,“进。” 暗卫跪在地上,回禀着姜府的消息,听到姜太夫人所中之毒后,谢景止蘸墨的动作猛然一顿,抬眼看他,眸中晦暗不明。 “你是说,姜太夫人中的是千缠引?” 暗卫应是后,屋内一瞬寂静。 良久,谢景止才出声:“你下去,这事不许再提起。” 类似风寒,却又让人逐渐病入膏肓。 直至到后期,才能诊出来,但若无解药,也只是回天乏术,用药续命罢了。 他想起当年沈皇后身边大宫女的话,一下攥紧双拳,心绪难定。 第118章忐忑 若我想要离宫呢? 夜幕低垂,入冬之后,京城都多了几分寂静。碧空之中,弦月高悬,点点星光零落,最是无声。 皇宫之中,姜清筠端着羹汤,进了金銮殿。 殿内灯火通明,谢景寻端坐在龙椅之上,听到姜清筠的脚步声,他放下信笺,眼眸中笑意温存。 “听陈还说你晚膳没吃,特意给你送过来的。” 姜清筠一边说着,一边把羹汤放到谢景寻手边,将奏折放得远些。 那日从禅山寺回宫之后,谢景寻便又投入朝政之中,整日忙碌,与宵衣旰食也相差无几。 许是入冬了也临近年关,朝政忽然多了起来,朝臣和各地官员纷纷上折。 这几日,金銮殿中的奏折都快堆积满了。 “夜冷,让元顺去毓秀宫取回来就好了。你还亲自过来一趟。” 谢景寻十分自然地揽住姜清筠的腰身,握住她双手替她取暖。 “我过来看着你用完比较放心。” “等你用完,我再回毓秀宫。” 挣脱谢景寻的手让他好好用膳,姜清筠坐在他身边,瞥了一眼桌案上已经分好的奏折,没多问,随手拿过一本书翻看着。 以往金銮殿中从不会出现这些书,也是从她入宫之后才出现的。 也是让她在金銮殿不会无事可做。 只不过,书尚且还没翻几页,姜清筠就忍不住偏头,看向谢景寻。 几盏烛火摇曳,缥缈光影投落在他面容上,勾勒出他侧脸分明轮廓。 当真是郎艳独绝。 偏生他一身尊荣。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她心下都会不自觉地涌现出几分欣喜。 若是在几个月之前,她是万万不会相信,自己竟然会嫁给他,入宫为妃。 直至如今,即便当时她无心情爱,也都无法否认最初连州客栈的那一眼对视,谢景寻带给她的一瞬惊艳。 姜清筠的目光没有丝毫遮掩,坦率而直白。谢景寻自然能察觉得到,只不过他没有瞬间点破。 等到用完羹汤,他才侧身,握住她的手轻轻揉着,“就这么好看?” 姜清筠回神,抬眸望入他略带戏谑的目光中,像是小时候刚做完坏事就被姜清时告状的无措和羞恼。 “我只是看着你用膳而已。” “又没看你,怎么知道好看不好看。” 姜清筠嘴硬回着,“你继续处理朝政,我该回毓秀宫了,茯苓还在殿外等着。” 说着,她就准备起身离开。 最近朝政颇多,各司都在忙着,而谢景寻身为皇帝,更是半刻不得闲。 更何况,他还经常在金銮殿和毓秀宫之间辗转。 如此一来,姜清筠就更不想多搅扰他。 这几日谢景寻本来就被朝政困住不得分神,如今好不容易能忙里偷闲,结果她又要早走。 见她起身,谢景寻伸手又将她拉回来,重新坐回到他身边。 而后慢悠悠说道:“急什么?” “今晚你就留在金銮殿。奏折已经批完了,今晚能陪你。” 谢景寻唤来陈还,让他把奏折和漆盘都撤下去。 连带着屏退了殿外的一众宫人。 金銮殿中只剩下谢景寻和姜清筠两个人,吹熄了主殿的烛台,谢景寻就带着她去了偏殿。 缘着谢景寻之前同她说的,一边走着,姜清筠一边拿出那块玉佩,递到他手中。 安静躺在她手心的,还有那半块残玉。 “这是你当年送我的那块玉佩,还有杜姨娘假造的那半块。” “只不过另外半块,回京时在禅山寺便丢了。” “我一直没能寻到。” 当初她顺手推舟,将那尾禁步给了姜清婉。 等事发之后,禁步只剩半块残玉,即便后来她又让辛夷和副统领回去找过,但都一无所获。 当时谢景寻也在禅山寺。 而姜家和顾家的旧事,原本就涉及到科举,谢景寻自然也知道,姜清筠便也没有多说。 “这是杜姨娘之前假造的,我托人去江南问过,是三年前的旧事了。” 也就是在谢景寻送给她玉佩没多久,杜姨娘就拿走了玉佩,派人着手赝造。 偏殿里,谢景寻找出另半块玉佩,与姜清筠那半块拼合在一起。 姜清筠惊诧,“这…怎么是你……” 这半块玉佩竟然是谢景寻拿走的。 “这是我在禅山寺后山找到的。当时意外,便留了下来。” 谢景寻把前后所有的事都同姜清筠说过,只是如今见到玉佩,更是确定了他曾经的猜测。 不是没有缘分,也不是未曾遇见,只是所有的相逢,都被人一手改写回成为错过。 “二婶娘和杜姨娘私交甚好,之后我寻着办法去试探一下。” 谢景寻“嗯”一声,把姜清筠放到寝床上,而后拿过两块玉佩,分别放好。 “不急,先等到合适的时机。” 所幸他们两个人还是重逢,没有再像上一次那般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