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妹问:“阿源噶?” “恩。”阿金说,“大象来了,叫我们别乱跑。” 就见桌边的齐刘海女孩嗖一下支棱起脑袋,嘴里鼓囊囊还塞着烤洋芋,眼睛瞪得圆滚滚:“谁?谁来?大象?什么大象?我知道的那个大象吗?!!!” 就连阿金都笑了。 小姑娘着急:“你别笑啊!” 电话没挂,方清源在那头听得清清楚楚。 听见他的美术老师憨兮兮:“大象要来我们学校吗?!” 阿金直接把电话给云潆了。 “方清源!”大概是吃饱了,小姑娘中气十足,声音很甜。 方清源在电话这头被她喊得一愣。没习惯她喊他名字。 云潆问:“大象来我们学校表演吗???” 他弄不懂这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不是。”他说,“我们这里每年都有大象迁徙,今年领头象走错了,会经过我们县。” 云潆知道云滇市有很多花,有很宝贵的原始森林,有各种稀有的动植物,有无尽的风和紫外线,却是第一次知道,这里特么的每年都有大象啊啊啊啊啊!!!! 小姑娘疯了。 尽管拉玛还在身边,却一点也端不起老师的姿态了,喘喘问:“一群啊?” “从学校门口走过吗?” “会留下来吃饭吗?” “什么时候来?” “我可以偷偷看一看它们吗?” 说到这里,站起来,躲到一旁,小小声:“我保证不捣乱!” 县里紧急拉了个班子,办公室就在县政府大楼里,现在里面已经弄好了几台电脑,画面从市局传过来,可以通过红外设备看见在林子里熟睡的象群,一共15只,留了一只在夜里放哨。 方清源问:“你喜欢?” “恩恩!”小姑娘赶紧点头。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愉悦,看见监控器里,小象在睡梦中蹭了蹭母象的鼻子。 “应该可以。”他说。 于是云老师开始四处炫耀:“歪,贝贝!你知道吗!我马上就要见到大象惹!活的大象!野象!亚洲象!!从西双版纳来呢!它们要来我学校!!!!” “歪歪,阳阳!哦你在开会哈?那你暂停一下我很急!我告诉你!有一群大象要来我们这边哦~嘻嘻嘻它们走错路啦!我们方校长说我可以偷偷看一看嘞!” 黄总发脾气:“臭桃子!发什么疯!个么你小时候是没在马戏团看过大象还是没去动物园喂过它们吃饭!十三点!再敢吵我开会吃了你!” 云.臭桃子.潆:“那怎么一样!再说我已经很久不看动物演出了!我们这里是野象!很多很多!你开会吧!你就知道开会!哼!” 云潆抢先挂了电话,就是如此幼稚,谁挂电话谁赢。 黄总操醉了心,发消息:【你给我克制一点,你现在是老师,别咋咋呼呼的!】 ... 于是云老师压抑着即将见到大象的激动,白天在学校当一个靠谱的老师,晚上给方清源打微信:“方校长,今天大象来不来啊?明天呢?它们吃玉米伐?我买一吨玉米放在路上够不够吃?” 方清源已经不在县里了,前一晚直接去市里开会,市里组成了作战小组,各方献计,企图让象群回归正途,安全回家。 打视频,所以能看见一团粉红粉红的小姑娘抱着她的灰色小象抱枕,灼灼在等他。 “你登这个网站。”方清源报了一串英文,“可以看到直播。” 这次野象意外离开家园远途迁徙的事在国际上格外受到瞩目,关于人与动物怎么和谐相处共同生存的话题再一次引来热烈讨论。云滇市是带着任务的,得给国际学者和动物保护者们打个版,这么多年,他们默默为野生动物做的事,得到的经验,足够成为最佳范本。 压力很大,出一点岔子那就是给国家丢人。 红外设备、无人机、24小时不间断直播,无数网友涌进这个直播间,开始了每天一起床就看大象们吃喝拉撒的日子。 云潆也没之前那么躁动了,每天安安静静看直播,还全英文发弹幕给外国人翻译—— 【大象的皮肤嫩,怕被蚊子咬,所以才在泥滩里打滚,不许说它脏兮兮。】 【对,我们中国就是如此霸气,地里的粮食随便吃,国家有给老百姓买保险的!】 【你们知道吗,在西双版纳还有大象食堂嘞!自助餐!管够!】 【这是巡象员,每个村都有,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你跑不过他。】 【这是在预设路线,用大货车拦住岔道的一边,引导象群返回,不然它们越走越北了,北方不适合它们。】 【你现在看到的是大象在挠痒痒,对,它很会用树皮给自己搓背,很聪明,智商跟三、四岁的孩子差不多呢。】 【打架?我们没打架!这是爱的抱抱!你不要乱说!】 方清源在市局里,每天看着弹幕上跑的那些话,渐渐知道了哪个是云潆。 id就叫【红尖镇云老师】。 也不知道这丫头哪来这么多关于大象的知识。 ... 方清源开完会回来那天,正巧赵医生来上生理健康课,五年级有个小女孩来例假了,单独和赵医生待在办公室里,赵医生在这里没有办公桌,坐在方清源的桌子旁,小声告诉孩子怎么用小翅膀,怎么把自己处理干净,不要喝太凉的东西,这几天不要洗冷水澡,这是好事,不要害怕。 她看见方清源的车回来了,却没等到他进来。 二楼,云潆趴在围栏边画画,外出携带很方便的写生设备到底铺不开太大的画纸,她在那小小一方带着细细纹路的水粉纸上画眼中看见的风景。 她也看见了方清源的车。 胳膊撑在围栏上,朝方校长咧嘴笑。 方清源上了二楼。 可以知道赖老师这堂是作文课,有个学生正在朗诵自己被评为范文的作文,他声情并茂: 《我的理想》 我的理想是…… 声音飘了好远。 云潆的手没停,狼毫笔蘸取色彩轻点巴掌大的画纸,一笔一笔,眼前的一切竟然就缩在了她的画纸上。 她问许久未见的人:“你小时候的理想就是当基因大佬吗?” “不是。”方清源放轻了声音,不错眼地看着云潆捏着笔的手,说:“那时候想出去看看,看看为什么这里会这么穷。” “后来呢?”云潆停住。 他碰了碰笔杆,让她继续。 他说:“走过很多地方,还是想回家。” 云潆已经不会意外了,方清源就是这样的人。有父必有其子。 但她没料到,后面还有话—— “小时候也会怪我爸,因为他,我被同学笑是没有家的孩子……但是后来我懂了。” “你呢?”他问她。 云潆将目光从他脸上收回:“希望爸爸妈妈回家。” 方清源听了,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一杯沁沁凉的冷萃,碰了碰女孩的手背。 云潆被激得呀了声,伸手捧住,灼灼看着这人:“你去阿诗那了?” “顺路经过。” 云潆并不知道从县里回来是不是会顺路经过,毛毛躁躁抿一口,浑身都舒坦了。她说那首歌我查嘞,原来39玫瑰是翻唱呀? “可以听听古筝版。” “你吹口哨就最好听了。” “还是太单薄。” “你还会什么啊方清源。” “没有了,不会画画。” “你觉得我画的好吗?” “你们搞创作的,我不懂。” “我在这里画色彩也不叫创作,这里太美了,我只需要临摹大自然的作品就足够了。” 她把画好的小图放在那晾干,万般珍惜地再抿一口咖啡,咂咂嘴,满足极了。 一杯四百毫升的咖啡说要留一半放冰箱明天喝。 方清源推推:“下次再给你带。” 她好像被说服了,只是喝得很慢,塞给他一颗桃子糖:“礼尚往来。” 第20章月溅星河02方校长,你真的没有女朋…… 云潆将干透的画纸取下,准备收到她办公桌的抽屉里,那里已经存了小小一叠。她另一手端着需要清洗的画笔和水盒,方清源跟她一块下来,拿走了水盒,把咖啡塞给她。 赵医生正和今天成为小小少女的五年级女孩谈话完,孩子很礼貌地喊了声云老师,红着脸跑了。于是办公室里,只剩这俩不对付的。 谁都没先搭理谁,直到赵医生看见了那杯冒着水珠的咖啡。 云潆拉开抽屉,用今天的画纸盖住了她许久未曾取出的相机。 赵医生没有忽略她脸上安逸的神情,她桌上的绣球花,那个黑色的保温杯和她开展新课的成功——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她主动问。 云潆简单回了句:“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