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复弯唇挑笑,等到卫军快要逼近时,长声道,“告诉他们,朕愿和卫国化干戈为玉帛。” 高仲难以置信,本来说好的打仗,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睦邻友好? 但他再不能苟同,这时也没法跟他争辩,对面都打过来了,他们不能自乱阵脚。 擂鼓声响,号角吹起,萧复这边有人喊道,“停战!” 那些卫军便都停住脚步,面面相觑,虞媗冷着脸喝道,“不停!杀上去!” 她喊的特别急,生怕那些将士军心动摇,可是萧复这边已经有人道,“我方陛下愿与卫国太后化干戈为玉帛!” 虞媗气的额角突突跳,这臭混蛋还是一如既往的隔应人,本来她是想趁他心神大乱,下不去手,占的先机打过去,现在好了,他想休战,还想和卫国交好,她要是再打下去,回头传出去,就是她不识大局,至卫国安危不顾。 冲在前方的数个将领悉数止住马,纷纷转过头看她,“太后娘娘,雍朝陛下主动求和了,咱们这仗打还是不打?” 羌乌大声道,“他们求和,让他们拿出点诚意!” 他早看见萧复那张脸,正是先前在太后宫中的那个男人,往前往后一细想,便能稍微猜到一点。 太后和这个大雍皇帝之间有猫腻,同为男人,大雍皇帝看太后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他根本不想太后跟对面和解!能打干脆把大雍皇帝打死! 虞媗憋着怒火没动,这仗没法打了,她自己心里清楚,求和不过是萧复看在她的面子上,还想让萧复给点诚意,只怕难,当下萧复是一时激动,等他缓过劲,说不定就会发怒,到那时他们这边士气大跌,真的就要被动挨打。 虞媗正考虑要不要讲和,那边接着传来喊话,“我方陛下愿给足诚意,不过还是双方坐下来慢慢详谈的好。” 于是这场仗,就莫名其妙熄火,双方转移阵地,本应该各派大臣谈判,结果眼下情势不同,两方同聚在一个大营帐内,面对面座谈。 本来大雍强盛,真要打,卫国必亡国,现在萧复不仅停战,还真愿意给诚意,卫国这边如果不知收敛,要东要西,触怒了萧复。 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总有人不长眼,要点火。 羌乌狠瞪着萧复道,“大雍陛下若有诚意,请割让临安、襄垣、潭州三座城池。” 萧复的眸光一直在看虞媗,虽然隔了一张桌子,但这是他们三年后,离得最近的距离,他可以清晰看到她的脸,她脸上的情绪变化,都落在他眼底,她当真和三年前不同了,三年前她还没这么稳重,很多小心思露在脸上,萧复从没有点破,只要她仍在身边,那点心思他并不放心上。 或许正因为他不放心上,不知不觉她蜕变的心机深沉,她学会了隐藏,而这些在最初她都不会,是他一步步将她逼到如今的模样。 羌乌手攥紧,这个老东西根本没把他的话听在耳朵里,瞧这副没见过女人的色狼相,要不是还在谈判,他真想把他摁在地上暴打一顿。 虞媗自然也感受他目光的热烈,她没抬头看他,侧过脸问身旁的虞朝曦,“驸马认为让大雍皇帝割让这三座城池如何?” 虞朝曦手指交握,临安、襄垣、潭州三城依江而立,算是比较富庶的州府,往年地方征税,有很多州府不仅征不到税款,因着各种灾情,还得朝廷拨款支援,但这三座城池基本年年都能上交税款,先不说萧复舍不舍得割让这三座城池,他却不舍得让大雍割裂,大雍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先祖打下来的,他没守好就算了,现下还想将其切割。 他虽然在卫国生活了三年,可是心还在大雍。 只是现下停战,萧复断不可能再跟他们打,他终究夺不回大雍。 “不如咱们签下停战协议吧,雍朝……皇帝陛下若真有诚意,往后咱们各不相干,请你不要再踏临卫国,也不要抢夺卫国国土。” 他觉得,这样就够了,他和虞媗还有如姬可以在卫国生活一辈子,大雍回不去,他也没脸再回大雍,萧复是个好皇帝,这三年他不是没打听过大雍境况,萧复扭转了大雍的衰败,朝堂不再有权臣独揽,地方也没有兵权分散,萧复真正做到了他想做的事。 他认输了。 萧复按着太阳穴,眼睛转向虞朝曦,淡笑,“不再踏临卫国,朕没法做到。” “你!”羌乌噌的站起来。 虞媗一下叫住他,“羌乌,你先出去。” 羌乌梗着脖子不动。 萧复眼眸微弯,扫向羌乌,三年前的十七岁少年长大了,确实长高了很多,面容俊朗,肩宽体长,生气时,一双碧眼异常明亮,看得出他在军营里是个颇为有威信的将领,要不然怎么敢在谈判桌上冲他发火。 这份威信究竟是他自己挣来的,还是虞媗给的,那就不好说了。 萧复想到这,神色阴冷,他怎么给忘了,当初就是这条小野狗在他面前叫嚣,说要陪着虞媗,给她当男宠。 下贱货色! “太后娘娘的话好像不起作用,你们卫国的大臣都这么没上没下?” 虞媗知道他生怒意了,这满桌子的大臣都在看着,如果因为一件小事谈崩了,后面有的麻烦。 “羌乌,出去!” 羌乌双手握拳,忍着难过扭头走出帐篷。 萧复交叠着两只手,望着她道,“朕想和太后娘娘就停战协议单独聊聊,可以吗?” 虞媗蹙着眉一时没答。 虞朝曦接话道,“有什么不能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 萧复长眉舒展,笑道,“既然贵国驸马非要问,那朕就不得不说了,朕的妻兄安王本应在荆州,结果三年前突然消失不见,朕多方打探,近来才得消息,据说他……” “驸马和诸位将军先出去等候,哀家和雍朝皇帝商议即可,”虞媗截断他的话道。 虞朝曦深深看她一眼,便随着其他将军一起出了营帐。 营帐内只剩下虞媗和萧复,萧复终于卸去了表面镇定,克制着喜和怒,问她,“骗我很好玩?” 虞媗一脸冷漠,“哀家听不懂皇帝陛下的话。” 萧复支起身,朝她踱步,“三年,我想了你三年,我说过悔改,为什么不给我机会?为什么要骗我?” 虞媗抿紧红唇,等他站到跟前,她道,“你若没有谈判的打算,我们可以继续打。” 萧复哈哈两声,张开手要抚她的脸。 虞媗立时抬手挥开,细眉皱起,“请你看看自己的身份!哀家岂是你能碰的?” 萧复垂着手,歪头咧笑,“哀家,朕什么时候死了?轮得到你当哀家?” 虞媗冷冷道,“哀家的丈夫是昭烈帝,跟你有什么关系?” 昭烈帝是后来虞媗当上太后,给赵湛忌追封的,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 萧复颤着手强按住她肩膀,逐字逐句的问,“你几时和赵湛忌搭上的关系?你何时成了周韵灵?你不是名唤虞媗……” “闭嘴!”虞媗喝止他,身体跟着抖,她跑了三年,三年的时间,让她已经习惯了自己太后的身份,她没有一刻不记得自己是虞媗,这个秘密烂在心底,至今日被萧复捅出来,萧复是什么样的,她再清楚不过,他很有可能将她和虞朝曦的身份抖落出来,这样她和虞朝曦在卫国呆不下去,只能被迫回大雍。 他不就最喜欢关着她吗? 萧复察觉她在抖,不禁将手松开,试着安抚她道,“你别怕。” 这个谈判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虞媗转身想出去。 萧复在她身后问,“卫国的小皇帝是……你的孩子吗?” 她出逃时小腹平平,不像怀孕,萧复心底算着小皇帝出生的时间,一时无法断定是不是他的骨肉。 虞媗突然福至心灵,侧头笑道,“当然是哀家的孩子。” 萧复欣喜不已,提着心道,“是、是我的孩子吗?” 那种发自内心的渴望,让他不能再维持住镇静,他和虞媗很可能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三岁了,他没抱过他,也没养育过他,他甚至没听过他叫一声父亲,他曾经期盼着有一个家,在这时竟真的实现了! 虞媗看不得他脸上的兴奋,嗤地笑出声,“哀家的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哀家自入卫国以来,身边男侍无数,哀家想要个孩子,用得着你?” 第六十六章他不甘心! 她说罢就要走,萧复忙抓住她,“那孩子有三岁,如果是你的,那就是我的孩子!” 他不信她的说辞,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她什么时候产子他都知道,算算时间,正是他的。 虞媗任他抓着,极为淡定道,“你忘了哀家曾经说的话了?” 她曾经说的话? 萧复脑海里立刻浮现他们在苍山猎场争吵时,虞媗说过,就算怀了他的孩子,也会打掉。 萧复竖起眉,“你在诓我!” 她最会骗人,她的嘴里从来没有一句实话。 他大步朝外走。 虞媗拉住他,“你干什么?” “我要去卫国见他,”萧复道。 虞媗气红了脸,举起手将他往旁边一推。 萧复被她推的趔趄,不明所以道,“你推我干嘛?你要是行的正坐的直,至于这么心虚,我只要去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的种。” 虞媗不仅想推他,还想拿刀子往他心窝子上剜,“哀家心虚?劳烦你要点脸,卫国岂是你想进就进的?你把卫国当成什么了?” 萧复顿住,他没想这么多,他只是想去看看小皇帝,他若真用大雍皇帝的身份进入卫国,那就等同于,卫国被他占领了。 他随意出入卫国皇宫,无疑是让虞媗颜面扫地,往后百姓们都会笑话她。 堂堂一国太后,竟成了敌国皇帝的私宠。 萧复瞧她如临大敌,连忙退让道,“我偷偷去,你让我看他一眼,只看一眼。” 虞媗哼笑,“既然你这么坚持,哀家不让你看,倒显得哀家无情,不过你看完,自己滚回大雍,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她这模样没有半分情谊,萧复看着便有些心伤,仍不甘道,“这三年,你可有想过我?” 虞媗懒得跟他再说一句,转步欲走。 萧复急走近,按着她道,“我很想你,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你,可是我见不到你,虞媗,你看看我。” 虞媗被他烦的一头火,攥着手跟他较劲,“哀家看你什么?哀家看你有病!有病治病,别跟哀家说这些废话!” 她脸上都是厌烦,她怎么能烦他?明明是她先开始爱的,为什么她说不爱就不爱,为什么要让他这么痛苦? 萧复猛然道,“我有病,我的病是你弄出来的,你给我治病,你要负责。” 虞媗骂了一句,“疯子!” 旋即抬脚往他脚背上踩。 萧复一动不动,任她踩,哑声道,“这三年你有没有……” “有!”虞媗中气十足道,故意刺激他,“哀家的男人不知有多少,哀家不像你,离了哀家,碰不得女人,哀家离了你,那简直是海阔天空,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 萧复长眸都瞪圆,“你敢!” 虞媗被他斥的怒气蹭蹭往上窜,又摆脱不了他,一时便后仰起头,拼了力往他脑门上狠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