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确实,但蒲时此时也不想说了。他不能否认自己对那本策论的认可,就算现在知道写它的是凌洲,之前的赞许认同也不会因此消散。他为妖皇,就是心中还有些别扭,这点气量也还有。他看季无念又倒一碗递给黑蛟,语气略有不善,“两位倒是有本事,竟连妖医都一起笼络……”
曲似烟的脾气古怪出了名。要不是那本策论有提,蒲时可能根本不想和她打交道。就算他要,也是会用武力镇压,而不是现在如书上写得一般来作交易……
不知这里面有没有凌洲这厮的阴谋计划,蒲时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季无念直面,还朝他笑笑。
“我找曲似烟做药,她也有兴趣罢了。”月白转过身来,没管另外两人的紧张。她见黑蛟跪坐得十分正经,问一句,“修行顺利?”爪子修了么?
黑蛟也是一愣,点了点头,“一切顺利,谢尊上关心。”他的眉间还有微皱,但他对月白的尊重和蒲时的镇静还是让他压下了对凌洲的敌意,看向季无念时、还是疑惑多些。
“姑娘要做何药?”蒲时试探地问,没有回季无念的笑脸。
“除魔气的药。”月白抿口酒,坐得舒展、明知故问,“你妖界、最近也出事了吧?”
“……”若不是有事发生,蒲时也不会去找曲似烟。但此时凌洲在旁,他也不免有些怀疑,“这一切种种、难道不又是两位手笔……?”
季无念动动狐耳,笑着接过话去,“妖皇这话说的……我们可都是好意提醒,并未强加你什么呀……”
这话确实,但蒲时又对她放不下心来,心中有些矛盾。妖皇看看月白,最终回望狐妖笑脸,干脆直说,“我确实不觉你有恶意,智慧能力我也钦佩,但……”一双金眸扫过两人,妖皇微微昂首,“二位如此戏耍,究竟所求为何……我想不明白、也很难信任。”
妖气溢出一点点,带起微风一阵,似是舒畅。而柔软散布空间,只他一念便可成刃,危机四伏。
月白倒是不怕,说真的还有些理亏。可蒲时的威胁之举她又不喜欢,只能点点酒杯壁、不发一言。
威压散出,黑蛟感觉到初见之日的震慑,咬了咬牙、瞥向蒲时侧脸。
妖皇好战,已有点点兴奋写在眼中。
季无念可不希望月白和蒲时打起来,此时接过话去,笑意盈盈,“我本不求妖皇信任,却也没在戏耍你。妖皇自己想想,我到现在诸多作为,可真有损你妖界的?”
确实没有。
归还龙骨,进言献策,眼前人诸多所为有利无害。可这就更让蒲时觉得不舒服,“你一魔修,为何如此?”
“我说是想你妖界安稳,妖皇可信?”季无念笑笑,又解开面前两个纸包,一边是个黑不溜秋的饼,一边是穿成串的青红果子。她把果子递给妖皇,饼就连着纸给了黑蛟。“既然来此,妖皇不如收了妖气、好好聊聊?”
蒲时接过竹串,周身一松。眼前的狐妖又拿了块桃花糕喂到月白嘴边,用甜味把大人的威压消了去。挑衅的妖皇想了想,还是散去妖气,说,“既然要聊,还请姑娘坦诚相告。你们这般左右折腾、究竟为何?”
他咬一口果子,轻酸软糯,不似外表生脆。
挺好吃的。
“我是当真希望世间安稳、少些争斗。”季无念自己也拣了一块桃花糕,一口咬去一半,“便是要斗,那也该是在可控范围之内,莫要扩及太多……”
蒲时本还想问她一个魔修怎么有这种“安稳”想法,但后句一出、他又忍不住嘲笑,“你当自己是什么人?天下争斗、哪由得你来控?”
这语气不好,连九一都不舒服,“臭屁,瞧不起人么?”
季无念还有月白,那里控不得了?
“月白、反驳他!”
月白才不理九一,也不觉得季无念需要自己帮她反驳。她只管自己喝酒,从侧面看季无念眼里的光。这只小狐狸的自信嵌在许多事实里,并不需要蒲时的认同。就算被质疑了,她也就是笑笑,“控不控得都好,反正我目的在此……”她正好注意到大人目光,狡猾得连她一起拖下水,“而且有月白大人相助,什么都会简单些。”
后句有理,蒲时和黑蛟也将目光放在月白身上。这位姑娘的一切成迷,唯有实力明晃晃得摆在眼前、不可忽视。但就算如此,蒲时也有自己的不服之处,“人心求存,天道乃争。你就算看似控得一方一时,也不过是埋下伏笔……假意安宁,全是虚妄。”
“那又如何?”季无念直视蒲时,浅浅笑起,“一时一刻、也是安宁;虚妄得成,便是真实。”
黑蛟不喜欢这个说法,“哼”了一声,“空中楼阁,必反其身。”
“惜身无为,”季无念笑回,“我愿受着。”
她没注意到一旁的月白顿了一下酒杯,可蒲时看到了。他加一句,“你以为、这是你一人可承的么?”
“……”红狐狸怔了一下,低头浅笑,看花木飘零,暗眸无情。她确实是用很多人的命走到得现在,受不受得……也没什么资格评判。“这、便是我成魔之处了……”
择选生死,玩弄人命,遑论对错,一意孤行。
蒲时对她这般拉人下水的行径嗤之以鼻,反问月白,“你也让她?”
季无念一下回神,这才意识到刚刚那话不是说得其他,而是说月白被她拖累。那她这回答听起来实在是自私自利,跟骗了月白似的。她转身想要辩解、张张口却也说不出一句“不是”。她“啊”了一下,踌躇间、被大人一个“让”字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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