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偃城,九死一生之地。
再往前一步,季无念眼中的光明突然消失,而在黑暗降临的一瞬间,她拉起全身的力气,拼命得往右边跑去。
那里本该是她搀扶着的墙,现在却会是她逃开漆墨的路。
不管那位代理的魔尊会不会跟上,她都要往这边努力奔跑!脚步的沉重要克服,手臂的虚弱要忍住,反正到处都是黑的、那眼睛的模糊也不重要!只要冲出去!
就是光。
季无念在踏入光中的一瞬间跌倒在地,又一次面对凉薄蓝与黑的交界。她喘着气,胸口依旧难以呼吸,但身体实在没有给她爬起来的力气,只能先这样呆一会儿。
前路又是看似无尽的通道,她需要继续走下去。
这里所有的路最终都会通向那扇拱门、那个房间,她或许可以在那里找到月白,也一定能碰到控制偃城的魔方……
……不知道月白见到她的时候、会不会生气。
她没有力气完全站起,手臂的力量要配合腰腹的转动才能勉强让她翻身过来。至少胸口不再有压迫,她可以大口得喘一下气。也还好这里凉,冰冻的感觉有利于她保持一点清醒。但躺着是一个太容易睡过去的姿势,她还是咬住一口气、至少让自己靠着墙撑着。
此时没有漆墨在自己身边聒噪,季无念便先假设他迷失在了刚刚的黑暗里。可能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但她此时也确实没有余力……
先这样吧。
她喘息间感受到了额间有些滑动的触感,可又没有力气抬手去抚。一直要一颗晶莹掉落在地,她才意识到这是汗与血的混合。
她的头上是有伤的,应该不会太严重吧?烧脸倒是也可以……会不会被月白骂死?
不过如果大人会在她脸上作画,好像也不错?
……还是算了,脸太丑就不好和月白装可怜了。
默默想起后路的季无念努力撑着。她需要好一会儿得休息才能让自己站起来。走路是肯定要扶墙的,只是她的脚步太虚,这里的墙又滑、害得她总是差点摔倒。然而她的手又不太敢离墙,不仅仅是为了自身站立,更是为了感受其细微的震动。
偃城之所以被她称为偃城,便是因为其中机关众多且处处致命。不过季无念找到了其机关解法的一些规律,也知道每次机关来临前这里的墙壁深处都会有轻微震感。而此处的墙壁隔绝灵力,一定要将双手贴服才能知道这细微感受。
本来她还担心自己现在双手被毁会感觉不到,但还好现在她也需要半个身子靠在墙上,还是能有所感知。有感知便能做准备,而这里的诸多机关也会有其一些特征。比如刚刚的变黑便预示着要往墙处跑,现在的通道起伏便是要闭上眼睛原地不动。如果不按照固定的行为模式去应对,那在黑暗之中便会有魔物撕裂人身,通道的起伏就会将人挤压至死。
其他还有很多的形式,一般要过十几道才能真正抵达。季无念躲开猛然冲来的火,一进安全的通道、就立马看到了一个自己。
云纹白衣,身形相似,只不过眼眶是空的、脸是毁的,腹部割了一个大口子、还有些恶心的东西流出来。从袖口伸出的右手全是白骨,左手似是死人般腐烂了、好像还有白色的蛆。下半身到都被衣服遮住了,脚上的靴子也完整,看不到里面的样子。
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季无念站直了,没再靠墙,提了一口气往前走,直直得穿了过去。
这时在她面前的便是一道拱门,深色的底、亮色的纹。她发愣似的看着门上的花纹,细细得辨认。这些纹路看着都是藤蔓类的植物,要仔细看才能发现其与铭文形制的相似……
……月白会生气吧。
季无念低了低头,伸手放在门上。她好像可以想到月白就在门的另一边,看见她的第一眼就会摆出一张不太乐意的脸。
这里真的是她错了,大人要打要骂她都愿意受着,所以她衷心乞求,让她在推开这扇门的时候……
空无一人。
好像也不惊讶,失落对此时的她也很浅。季无念就是看着这个奇怪的房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北地的祭坛。周边环绕着的似林似塘的画,有一轮月映在空中。
在正中的位置,有一个巴林那样的光柱,里面漂浮着一个魔方,此时还在斜着角旋转。
季无念走过去,伸出手穿过薄薄的光雾,覆在那个魔方上。她停顿了一下,借着白色的光终于看清了自己手背上的面目全非,一块连着一块的皮肤此时还都是深红的颜色,有些地方也还是黑的。如果不好好处理大概还会流脓,到时候可能会烂掉……
灵力告罄,连全部冻住都做不到。如果能好好出去,那……
“唰!”
季无念一个踉跄,手不自觉得收紧,一下便将那魔方带离了光柱。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胸口已经反了一口气,伴着大量的血液出来。下巴上都是流动的触感,血流下去却好像发了光来。她这时才顺着往下看,果不其然得见到金色的光。
那光芒来自于她修成的金丹,此时被一只染血的手握着,已离了她的腹。
“季仙长。”
身后的人笑着唤她,又从她身侧伸出一只手来,接过她无力相持的魔方。漆墨的左手在她眼前把玩这小小的玩意儿,右手又往前伸了几分,带着季无念的身子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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