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伸手,还真可能把这小子拽成两截。老头匆忙把顾千秋放下,趁着月色就去摸他背后的脊骨——但还留了个心眼,另一只手还死死拽着顾千秋的袖子,生怕他跑了。顾千秋额间冷汗都疼下来了,瘫坐在地上,呲着牙问:“仇老,我在您这儿究竟是个什么形象啊?”仇鲲鹏一边着急、一边没好气地说:“狗屎!你跟仲长那老东西都是狗屎!”顾千秋一副要挣扎起来为自己师父辩解的样子,仇鲲鹏慌忙按住他。结果就在这几秒钟内,顾千秋忽然如鲤鱼打挺,用了个奇怪的弧度,“蹭”的一下,就从仇鲲鹏的手中滑了出去。老头下意识一抓——抓了件衣服。“你什么时候脱的?!”仇鲲鹏将那外衫丢在地上,拔腿就追,“你那云来去号称天下第一步法,就用来耍无赖是吗?!”顾千秋吹了声短哨。就见月色下飘来了一匹青色的绸缎,近了看,才发现那是一匹青鬃马,浑身都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翠色,在月色下仿若带光。顾千秋翻身就上了马背,朗声道:“是啊!您不是早都知道我是无赖了吗?”不等仇鲲鹏追过来,顾千秋牵缰绳、夹马腹,一扭头,“刺溜”一下就没影了。仇鲲鹏追在后面骂:“你把仇元琛的一尺青骑走了,等他出关,非得全世界追杀你!”顾千秋声音遥遥传来:“真的么?我不信!”老头再要骂他。——哪儿还有影了?仇鲲鹏简直气得牙痒痒,好几十年都没受过这种气、吃过这种亏了。原地走了两圈,发现自己真还就不能拿他怎么样,于是气了也没用,只好认命。“怎么的?”仇鲲鹏把烟斗抽出来,吧嗒吧嗒好几口,才把最后一句话骂出来,“你徒弟是要吃了你么?一点做师父的样子都没有!师门不幸!”是的。顾盟主经过半个晚上的深思熟虑。终于下定决心——等郁阳泽睡着了、趁着夜月色、偷了仇元琛的一尺青,连包袱都没带……他跑了!一尺青像绸缎一样掩入月色里。这神驹平日仇元琛宝贝得很,一夜之间能行千万里,且绝无灵力痕迹,谁来都追不着。到时候等郁阳泽一觉睡醒。姓顾的早都没影了。就算是上大海里,也捞不着了。“顾千秋啊顾千秋,你怎么能如此行事?!”姓顾的就唾弃自己,同时一夹马腹,小马默默加快了速度,“你简直太不是个东西了!”既然已经出来了,顾千秋就打算直接办正事,这样良心上也好过一些。不过现在不能着急去同悲盟。现在的同悲盟,已经不是之前的同悲盟了。得把身上的伤养一养。顾千秋一边拿离恨楼中带出来的仙丹药品当糖豆磕,一边就昏昏沉沉地睡在青鬃马身上。马蹄子颠啊颠,颠到哪里算哪里。这一路不知道走了多久。等顾千秋觉得自己差不多恢复过来了之后,才惊觉都下了初雪,天地落白。好在这次顾千秋出门带钱了,上沿途的镇里买了最贵的裘氅,火红色的狐狸毛,将自己裹起来,又重新骑上马。一尺青摔蹄子,不乐意驮他了——无论多远都行,好歹也给个目的地啊!这么漫无目的地一直走,会让马觉得马生无望的好吗!这可是仇元琛的宝贝,顾千秋不敢太过驱使它,不乐意走就不乐意走吧,刚好旁边就是个小城,投宿吧!又进了那城中,顾千秋寻了个客栈。他盘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差不多是时候回去兴师问罪了,遂决定明天就上同悲盟。顾千秋吃了晚饭,准备睡觉。刚躺下,还没迷糊呢,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吵架。有热闹不看王八蛋,顾千秋蹭的一下坐起来,裹了外袍就出了门。从二楼厢房往下看,大堂中果然有两群人在吵架,大概是已经吵到了激烈时,一个人直接“哗”的一声抽出了自己的宝剑,当头就劈!这就是要见血了——哪儿来那么大的仇?凡尘民间,总不比修真界打打杀杀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老老实实生活的平凡人,也鲜少见这种情况。还在大堂食宿的人立刻哗啦啦地跑了。于是,从顾千秋这个角度看,更清楚了。他裹着狐裘,挪了两步,靠在廊柱上,更加专心致志地看热闹。然后,他就发现这底下是个熟人。两个熟人。司嘉画和司嘉书。这俩小弱智是怎么从浮月城跑到这里的?不过再怎么着都是修真界的人,他们就算灵力再不济,打杀个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不,当时差点连“季清光”都给杀了。谁料他们对面的人是个俊杰。识时务者那种俊杰。这小子“嗷”一嗓子,夺门而出,跑得比山上的兔子还快。顾千秋摇摇头。这热闹没了,他没得看了,打算回去接着睡觉。就听那对兄妹在大堂里面喝道:“如有信此教者,犹如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