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云照,正如那突破囚笼的鹰隼,翱翔于雪峰之巅,睥睨脚下万物,又怎甘心做回那个唯唯诺诺的无用之人?口中升起一股腥甜,渐渐地,云照松开紧咬的牙关,对着沈南枝淡笑:“母后是不是忘了,儿臣如今是大郢的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您只是一个身居冷宫的前朝皇后,谁尊谁卑,还需儿臣向您解释?”话毕,沈南枝不可置信地盯着云照,漂亮的眸子逐渐瞪大。云照笑得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沈南枝的自语。果不其然,沈南枝怒了。她指着云照,纤细的指节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干涩的红唇来回张合,竟是没说出一个字来。云照站在原地,双手负于背后,背脊绷得挺直,尤其那张脸,带着蔑视群雄的泰然与安定,其间的锋芒却也叫人无法忽视,宛如交战时即将飞箭的弓弩。沈南枝审视着,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变得陌生了。但仅仅片刻,那种将人牢牢掌控的感觉消失,她怒不可遏,霎时间红了双眼。“子安,果真是长大了。”她双目铜圆,锋利的指甲深嵌宫门,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划痕。云照微微阖眼,明知会激怒对方,却还是道:“母后谬赞。”婆娑的树影印刻在宫墙上,直到最后,云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记得朦胧中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再然后便没了意识。身下是柔软的床褥,身侧是滚烫的炽热,云照燥热难耐,不安分地想要推开包裹着他的躯体,却不想愈推愈紧。耳边的呼唤声越发清楚,云照猛然睁眼。黏腻的汗水浸满了周身,他目光稍显呆滞地喘着粗气,直至头顶再次传来一声呼唤,他才缓过神来。“这是哪里?”云照抬起眸,半晌问道。裴勉撩开他额前沾着汗水的碎发,眸中迸着些许心疼,“连自己的府邸都不认得了?”云照扫视一圈,这才察觉自己回到了安王府里,“是你带我回来的?”裴勉应声点了点头。云照长哦一声,眼里忽地泛起一抹忧色,“那我母后她…………”裴勉道:“放心,她很好。”脑中思索了片刻,他半开玩笑似的又道:“她老人家见是我抱走了你,一脸惊讶呢,那模样,就跟食了生肉一样,没去毛的那种。”闻言,云照噗嗤笑出了声,“那你可得小心着些了,我母后记仇得很,当心她哪日将你就地正法。”见云照美颜终显笑意,裴勉不由松了一口气,拇指指腹在那张嫩肤上来回摩挲。酥痒的感觉让云照不自觉蜷起身,满眼嗔怒地瞪着裴勉。裴勉咧嘴一笑,不要脸地在云照颊边亲了一口,顺便留了两排牙印在那里。云照吃痛,扬起拳头揍向裴勉,被地方灵巧地躲过了。裴勉得意洋洋地冲他挑了挑眉,云照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但身体的疲惫让他没有力气再同裴勉耍玩,只默默垂下头,将整张脸埋进了那灼热的胸膛中。裴勉见此敛去眸中的戏谑,继而把人紧紧拥住,“若是累了就再睡会儿吧,我一直都在这里。”云照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昇儿呢?他可还好?我们就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他定然又要难过了。”裴勉安抚道:“没事,我同他本就是去寻你的,见你晕倒了,他比我这个做夫君的还着急,一个劲儿嚷嚷着找太医。”“是么?”云照唇角微扬,“那后来呢?”裴勉抬脚勾起床尾的褥子盖到云照身上,道:“后来,我对他说你这是太累睡着了,必须加紧回府歇息。”“他信了?”“信了。”“哈…………”闲聊的话一句跟着一句,裴勉脑海中回忆着离开前沈南枝同他说的话,眉心锁了又锁。他想,如若那位冷宫皇后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必然是要将真相刨根究底了,就当是为了云照,以及他们尚未出世的孩子。第26章身世一夜无梦。翌日清晨,云照醒来的时候,身旁空无一人,他揉了揉酸涩的眼角,“裴勉?”无人应答。正欲下榻寻人,门外倏然响起一阵刀剑挥舞的声音,他当即沉下脸,不甚高兴地努了努唇角。那个混蛋…………嘴里嘟囔了一句,云照心道裴勉那家伙,连自己起身了都不知道,还有闲功夫在外头舞刀弄枪,当真是胆大包天。眉眼浮出幽怨,他气势汹汹地瞪着紧闭的房门,三两下收拾妥帖后忿忿地推门而出。“裴…………”质问的话还未出口,抬眸便是裴勉那张青筋暴起的脸,锋利的剑刃在空中乱舞,四周散落一地的枝桠。院内,裴勉一袭玄袍加身,手中长剑闪着骇人银光,一花一叶皆难逃他的法眼,不待枯叶落地,那焦黄的脆弱叶茎便在顷刻间四分五裂,动作迅猛且狠戾。云照看着,一时怔在了原地。自相识以来,他见过裴勉各种的模样,无论是欢喜还是悲伤,生气亦或是沮丧,但眼下这般似要索人性命的眼神,他是头一回瞧见,心里不免泛起担忧。察觉到身后细微的动响,裴勉蓦地回眸,脸上锋芒未退,他看着怔站在石阶上的云照,心下猛然一惊,紧接着敛去眸中戾色,歉笑着走向云照,“抱歉,吵醒你了?”